勾踐登時省悟,忍不住“啊喲”一聲,轉眼向文種、範蠡二人瞧去。
隻見文種滿臉焦慮之色,範蠡卻是呆呆出神,問道:“範大夫,你以為如何?”範蠡道:“伍子胥雖然詭計多端,别說此人已死,就算仍在世上,也終究逃不脫大王的掌心。
”
勾踐笑道:“嘿嘿,隻怕寡人不是伍子胥的對手。
”範蠡道:“伍子胥已被大王巧計除去,難道他還能奈何我越國嗎?”
勾踐呵呵大笑,道:“這話倒也不錯。
薛燭,你師兄聽了伍子胥之言,便助他鑄造利劍了?”薛燭道:“正是。
風師哥當下便随着伍子胥,來到莫幹山上的鑄劍房,隻見有一千餘名劍匠正在鑄劍,隻是其法未見盡善,于是風師兄逐一點撥,此後吳劍鋒利,諸國莫及。
”勾踐點頭道:“原來如此。
”
薛燭道:“鑄得一年,風師哥勞瘁過度,精力不支,便向伍子胥說起小人名字,伍子胥備下禮物,要風師哥來召小人前往吳國,相助風師哥鑄劍。
小人心想吳越世仇,吳國鑄了利劍,固能殺齊人晉人,也能殺我越人,便勸風師哥休得再回吳國。
”勾踐道:“是啊,你這人甚有見識。
”
薛燭磕頭道:“多謝大王獎勉。
可是風師哥不聽小人之勸,當晚他睡在小人家中,半夜之中,他突然以利劍架在小人頸中,再砍去了小人四根手指,好教小人從此成為廢人。
”
勾踐大怒,厲聲說道:“下次捉到風胡子,定将他斬成肉醬。
”
文種道:“薛先生,你自己雖不能鑄劍,但指點劍匠,咱們也能鑄成千口萬口利劍。
”薛燭道:“回禀文大夫:鑄劍之鐵,吳越均有,唯精銅在越,良錫在吳。
”
範蠡道:“伍子胥早已派兵守住錫山,不許百姓采錫,是不是?”薛燭臉現驚異之色,道:“範大夫,原來你早知道了。
”
範蠡微笑道:“我隻是猜測而已,現下伍子胥已死,他的遺命吳人未必遵守。
高價收購,要得良錫也是不難。
”
勾踐道:“然而遠水救不着近火,待得采銅、煉錫、造爐、鑄劍,鑄得不好又要從頭來起,少說也是兩三年的事。
如果夫差活不到這麼久,豈不成終生之恨?”
文種、範蠡同時躬身道:“是。
臣等當再思良策。
”
範蠡退出宮來,尋思:“大王等不得兩三年,我是連多等一日一夜,也是……”想到這裡,胸口一陣隐隐發痛,腦海中立刻出現了那個驚世絕豔的麗影。
那是浣紗溪畔的西施。
是自己親去訪尋來的天下無雙美女夷光,将越國山水靈氣集于一身的嬌娃夷光,自己卻親身将她送入了吳宮。
從會稽到姑蘇的路程很短,隻不過是幾天的水程,但便在這短短的幾天之中,兩人情根深種,再也難分難舍。
西施皓潔的臉龐上,垂着兩顆珍珠一般的淚珠,聲音像若耶溪中溫柔的流水:“少伯,你答應我,一定要接我回來,越快越好,我日日夜夜的在等着你。
你再說一遍,你永遠永遠不會忘了我。
”
越國的仇非報不可,那是可以等的。
但夷光在夫差的懷抱之中,妒忌和苦惱在咬齧着他的心。
必須盡快大批鑄造利劍,比吳國劍士所用利劍更加鋒銳……
他在街上漫步,十八名衛士遠遠在後面跟着。
突然間長街西首傳來一陣吳歌合唱:“我劍利兮敵喪膽,我劍捷兮敵無首……”
八名身穿青衣的漢子,手臂挽着手臂,放喉高歌,旁若無人的大踏步過來。
行人都避在一旁。
那正是昨日在越宮中大獲全勝的吳國劍士,顯然是喝了酒,在長街上橫沖直撞。
範蠡皺起了眉頭,憤怒迅速在胸口升起。
八名吳國劍士走到了範蠡身前。
為首一人醉眼惺忪,斜睨着他,說道:“你……你是範大夫……哈哈,哈哈,哈哈!”
範蠡的兩名衛士搶了上來,擋在範蠡身前,喝道:“不得無禮,閃開了!”八名劍士縱聲大笑,學着他們的音調,笑道:“不得無禮,閃開了!”兩名衛士抽出長劍,喝道:“大王有命,沖撞大夫者斬!”
為首的吳國劍士身子搖搖晃晃,說道:“斬你,還是斬我?”
範蠡心想:“這是吳國使臣,雖然無禮,不能跟他們動手。
”
正要說:“讓他過去!”突然間白光閃動,兩名衛士齊聲慘呼,跟着當當兩聲響,兩人右手手掌随着所握長劍都已掉在地下。
那為首的吳國劍士緩緩還劍入鞘,滿臉傲色。
範蠡手下的十六名衛士一齊拔劍出鞘,團團将八名吳國劍士圍住。
為首的吳士仰天大笑,說道:“我們從姑蘇來到會稽,原是不想再活着回去,且看你越國要動用多少軍馬,來殺我吳國八名劍士。
”說到最後一個“士”字時,一聲長嘯,八人同時執劍在手,背靠背的站在一起。
範蠡心想:“小不忍則亂大謀,眼下我國準備未周,不能殺了這八名吳士,緻與夫差起釁。
”喝道:“這八位是上國使者,大家不得無從,退開了!”說着讓在道旁。
他手下衛士都是怒氣填膺,眼中如要噴出火來,隻是大夫有令,不敢違抗,當即也都讓在街邊。
八名吳士哈哈大笑,齊聲高歌:“我劍利兮敵喪膽,我劍捷兮敵無首!”
忽聽得咩咩羊叫,一個身穿淺綠衫子的少女趕着十幾頭山羊,從長街東端走來,這群山羊來到吳士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