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他一想通了這一節,慢慢抑制了憤激之心。
但他這一聲『我』字,已驚動了萬圭,隻聽他道:『好像柴房中有人。
』戚芳笑道:『是嗎?剛才我見廚子老王進去搬柴。
圭哥,我給你炖了燕窩,快去吃了罷。
空心菜老是哭個不休,得給她好好睡上一覺。
』萬圭『嗯』了一聲,道:『是廚子老王麼?』抱着女兒,兩夫妻并肩去遠了。
狄雲一時腦海中空空洞洞,無法思索,過了好半晌,伸手捶了捶自己腦袋,尋思:『這柴房終究不能久躲,什麼廚子老王真的來搬柴去燒飯,那怎麼辦?我還是将丁大哥密密藏起,自己溜将出去,到得晚間,再來搬取丁大哥的屍身。
嗯,就是這樣。
』可是,他竟然是沒有勇氣走出柴房,隻跨得一步,心中便有一個聲音在拉住他:『師妹一定會再來瞧我。
我這一走,那便永遠見她不着了。
』『我便再見她一面,又有什麼好?她有丈夫、女兒,一家人喜喜歡歡,哪會将我這個殺人逃犯放在心上?我再見她,那不是徒然的自讨沒趣麼?』『唉,我在獄中等了這許多年,日思夜想,隻盼再見她一面,今日豈可錯過了這機會?我又不是有什麼意圖,隻不過是要問問,師父他老人家有訊息麼?我要問她,為什麼就這麼喜新棄舊,我一遭災禍,她便即對我毫不顧念?』『唉,問這些又有什麼意思?她不是說謊,便是照實而答。
謊話,有什麼可聽的?她如照實說了,隻怕我隻有更加傷心。
』
這麼思前想後,一會兒決意立刻離開,但跟着又拿不定主意。
狄雲生性向來梗直爽快,,原不是這般遲疑不決、三心兩意之人,可是今日到臨一生中最大的難題,竟不知如何對付才好。
留着是不妥,就此一走,卻又是不舍得。
正自這般思潮翻湧,栗六不安,忽聽得菜園中腳步輕響,一個人蹑手蹑腳,悄悄的走來。
那人走幾步,便站定了傾聽一下,又走幾步,顯然是嚴神戒備,唯恐有人知覺。
那人越來越近,狄雲一顆心怦怦亂跳:『戚師妹終于是找我來了。
她要跟我說些什麼?是求我原恕麼?她還有念舊之意麼?』
狄雲心中怦怦亂跳,暗道:『師妹又來,我還什麼話要跟她說的?唉,算了,算了!她夫妻和睦,母女慈愛。
我永遠不要再見她了。
』突然之間,他滿腔複仇之心,化作冰涼:『我本來是個鄉下窮小子,就算不受這場冤屈,師妹和我成了夫妻,我固然快樂,師妹卻是辛苦勞碌一輩子,于她又有甚麼好處?我要複仇,是将萬圭殺了麼?那麼師妹成了寡婦,難道還能嫁我,嫁給她的殺夫仇人?這場冤仇,咱們就此一筆勾銷,讓她夫妻母女快快樂樂的過日子吧。
』
他想到此處,決意不再和戚芳多說什麼,俯身便去柴草堆中抱丁典的屍身,猛聽得砰的一聲,柴房門闆給人一腳踢開。
狄雲吃了一驚,轉過身來,隻見一個高瘦男子手持長劍,站在門口,卻是萬圭。
狄雲輕噫一聲,不假思索的便去拾起戚芳遺下的長劍。
萬圭滿臉煞氣,一眼看到狄雲手中的長劍是戚芳之物,更是又妒又恨,冷冷的道:『好啊,在這柴房裡相會,她連兵刃也給了你,想謀殺親夫麼?隻怕沒這麼容易!』狄雲腦中一片混亂,一時也不懂萬圭在說些什麼,心中隻想:『麼是他來了?他怎會知道我在這裡?那自然是她說的,叫她丈夫來捉了我去請功領賞。
她怎麼會這般無情無義?』萬圭見狄雲不答,隻道他情怯害怕,長劍一挺,向在胸口疾刺過去。
狄雲揮劍一擋,自然而然的使出了昔年老丐所授的一招劍法,長劍斜轉,已指向萬圭喉頭。
這一招劍法怪異之極,當年萬圭招架不住,事隔五年,雖然萬圭的武功修為已大有長進,但今日仍是招架不住。
狄雲長劍轉處,劍尖已指向他的要害。
萬圭一驚之下,手中的長劍不知如何運使才好,收劍抵擋已然不及,發劍攻敵也已落了後手,便這樣微一遲疑,一條性命已全然交在對方手中,心下憤怒已極,卻是絲毫不敢動彈。
萬圭見到狄雲一張滿臉胡子的污穢臉孔,憤怒之情漸漸變為恐懼,想到自已行使奸詐,陷他入獄,然後奪了戚芳為妻,不料戚芳到頭來仍然欺騙自己,總算自己機靈,看到有血迹通向柴房,而戚芳和小女兒的神情都是大大有異,這才發覺。
然而,這賊囚犯的劍法古怪之極,竟然一劍得手。
難道我就此死在他的手下嗎?
狄雲這一劍卻也刺不過去,心中轉念:『我殺他不殺?』
萬圭為人極為聰明,在這萬分危急之際,忽然見到狄雲的眼神中流露出惶惑之色,而持劍的手腕卻又微微顫抖,大聲叫道:『戚芳,你來看!』狄雲聽他叫到戚芳的名字,心中吃了一驚,微微側頭去看。
不料這是萬圭用計使詐,乘他這麼略一轉頭,長劍挺上,用力一格。
狄雲右手手指被削,持劍不牢,這般大力撞擊之下,長劍脫手飛出,落到了窗外。
萬圭一招得勝,那裡還肯容情,跟着又是一劍刺了過去。
狄雲連閃兩閃,躲在柴堆之後,順手抽起一條硬柴,以柴當劍,暴風驟雨般打了過去。
萬圭刷刷兩劍,将他那段硬柴削短了一截。
狄雲将手中半截硬柴用力向他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