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峰手指所指的,正是那大漢掌心的“勞宮穴”,他一掌拍将過來,正好是将自己手掌上最關緊要的穴道,向喬峰手指上湊去。
這大漢武功奇高,變招自是極速,手掌離喬峰面頰不到一尺,立即手掌一翻,用手背向他擊去。
喬峰跟著也是極迅速的移動手指,看準了他手背擊來的方位,将指尖對住了他手背上的“二間穴”。
那大漢一聲長笑,右手在離喬峰指尖不到三寸處硬生生的縮回,左手橫斬而至。
喬峰左手手指伸出,指尖已對準他掌緣的“後豁穴”,那大漢手臂陡然一提,來勢不衰,喬峰仍能及時移指,指向他掌緣的“前谷穴”。
頃刻之間,那大漢雙掌飛舞,連換了十餘種招式,喬峰隻守不攻,總是将手指指著他手掌擊來定會撞上的穴道。
那大漢第一下出其不意的打了他一記巴掌,第二下便再也打他不著,兩人虛發虛接,俱是當世罕見的上乘武功。
那大漢使滿第二十招,見喬峰雖在重傷之餘,仍是變招奇快,認穴奇準,陡然間收掌後躍,說道:“你這人愚不可及,我原是不該救你。
”喬峰道:“謹領恩公教言。
”那人罵道:“你這臭騾子,白己練了這樣一身天下無敵的武功,怎地去為一個瘦骨伶仃的女娃子枉送性命?她跟你非親非故,無恩無義,這女娃娃才非出衆、貌非絕美,天下哪有你這種大傻瓜。
”喬峰歎了口氣,道:“恩公教訓得是。
喬峰以有用之身,為此無益之事,原是不當。
隻是一時氣憤難當,傻勁發作,遂沒細思後果。
”那大漢仰天長笑!喬峰聽來,隻覺他笑聲中頗有悲涼之意,不禁愕然。
蓦地裡見那大漢拔身而起,躍出丈餘,身形一晃,已在一塊大岩之後隐沒。
喬峰叫道:“恩公,恩公!”隻見他接連縱躍,轉過山峽,竟是遠遠的去了。
喬峰隻跨出一步,便是搖搖欲倒,急忙手扶山壁。
他定了定神,轉過身來,果見石壁之後有一個山洞,他扶著山壁,慢慢走進洞中,隻見地下放著不少熟肉、炒米、棗子、花生、魚幹之類的幹糧,更妙的是另有一大壇酒。
喬峰打開酒壇,登時聞到酒香撲鼻。
他伸手入壇,掬了一手上來喝了,入口甘美,乃是上等的美酒。
他心下感激:“難得這位恩公如此周到,知我貪飲,竟在此處備得有酒。
隻是山道如此難行,攜帶這個大酒壇不是太費事麼?”
那大漢給他敷的金創藥極見靈效,過得幾個時辰,血便止了。
喬峰内功深厚,這等外傷雖是極重,複原起來卻是甚快。
他在山洞中住得六七天,三處傷口都已好了大半。
這六七天中,他心中所想的隻是兩件事:“害我的那個仇人是誰?救我的那位恩公是誰?”這兩人武功都是甚為了得,看來都不在他自己之下。
武林之中有此身手者寥寥可數,屈著手指,一個個能算得出來,但想來想去,誰都不像。
那仇人無法猜到,那也罷了,這位恩公卻和自己拆過二十招,該當料得到他的家數門派,可是他一招一式全是平平無奇,質樸無華,就像是自己在聚賢莊中所使的“太祖長拳”一般,掌招中并不洩漏身份來曆。
喬峰性子豪邁,這兩件雖是大事,但猜想不透,也就罷了,卻也不再放在心上。
那一壇酒在頭二天之中,便給他喝了個壇底朝天,堪堪到得第十五天時,自覺傷口已好了七八成,酒瘾大發,再也忍耐不住,料想躍峽逾谷,已然無礙,便從養傷的山洞中走了出來,翻山越嶺,重涉江湖。
他心下尋思:“阿朱落入他們手中,要死是早已死了,若是能活,也不用我去管她。
眼前第一件要緊事,是要查明我到底是何等樣人。
爹娘師父,一日之間逝世,我的身世之謎。
更是難明,須得到雁門關外去看一看那石壁上的遺文。
”他盤算已定,徑向西北而行,到得鎮上,先喝他個二三十碗烈酒。
隻喝得一天酒,喬峰身邊僅剩的幾兩碎銀子便都化作美酒,喝得精光。
是時大宋撫有中土,分天下為十五路。
以大梁為都,稱東京開封府,洛陽為西京河南府,宋州為南京,大名府為北京,是為四京。
喬峰身在京西路汝州,這日來到梁縣,身邊銀兩已盡,當晚便潛入縣衙,在公庫盜了數十兩銀子。
一路上大吃大喝,雞鴨魚肉、高梁美酒,都是大宋官家給他付錢,那也不必細表。
不一日來到河東路代州。
那雁門關是在代州之北三十裡的雁門上。
喬峰昔年行俠江湖,也曾到過。
隻是當時身有要事,匆匆一過,未曾留心。
他到代州時已是午初,在城中飽餐一頓,喝了十來碗灑,便出城向北。
他腳程迅捷,這三十裡地,行不到半個時辰。
上得山來,但見東西山岩峭拔,中路盤旋崎岖,果然是個絕險的所在。
他心道:“雁兒南遊北歸,難以飛越高峰,皆從兩峰之間穿過,是以稱為雁門。
今日我從南來,倘若石壁上的字迹表明我确是契丹遺種,那麼喬某出雁門關後,永為塞北之人,不再進關來了。
倒不如雁兒一年一度南來北往,自由自在。
”想到此處,不由得心中一酸。
那雁門關是大宋北邊重鎮,山西四十餘關,以雁門最為雄固,一出關外數十裡,便是遼國之地,是以關上有重兵駐守,喬峰心想若是從關門中過,不免受守關的官兵盤查,當下從關西的高嶺繞道而行,來到絕嶺。
放眼四顧,但見繁峙五台聳其東,甯武諸山帶其西,正陽石鼓挺于南,其北則為朔州、馬邑、長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