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
”
隻聽得樹叢中發出微聲,兩個黑點悄俏走來,卻是秦紅棉母女去而複回,聽得秦紅棉低聲說道:“婉兒,你怎地如此粗心大意,容易上人家的當?阮家姊姊卧室中的榻下,有一雙男人鞋子,鞋幫裡用黃線繡著兩個字,左腳鞋上繡的是個‘山’字,右腳鞋上繡的是個‘河’字,那是你爹爹的鞋子了。
這雙鞋子很新,鞋底濕泥未幹,可想而知,你爹爹便在左近。
”木婉清道:“啊,原來這姓阮的女人騙了咱們!”秦紅棉道:“是的,她怎肯讓這負心漢子跟咱們見面?”木婉清道:“爹爹沒良心,媽,你也不用見他了。
”
秦紅棉半晌不語,隔了一會,才道:“我想瞧瞧他,隻是不想他見到我。
隔了這許多日子,他是老了,你媽也老了。
”這幾句話說得很是平淡,但話中自蘊深情。
木婉清道:“好吧!”這兩個字卻是十分凄苦,她與段譽分手以來,思念之情,與日俱增,但明知是必無了局的相思,在母親面前還不敢流露半點心事,這番苦情,比之母親可說是猶有過之了。
秦紅棉道:“咱們隻須守在這裡,料想你爹爹不久就會到來。
”說著便撥開長草,隐身其中,木婉清跟著躲在一株樹後,淡淡的星光下,蕭峰見到秦紅棉蒼白的臉上,泛著微紅,顯是甚為激動,心道:“情之累人,一至于斯。
”但随即又想到了阿朱,胸口不由得一陣酸楚。
過不多時,來路上便聽見有奔行迅捷的腳步之聲傳來,蕭峰一聽,心想:“這人不是段正淳,多半是他的部屬。
”果然那人奔到近處,乃是筆硯書生朱丹臣。
阮星竹也已聽到了腳步之聲,她卻分辨不出,一心隻道是段正淳,叫道:“殷郎,段郎!”快步迎出。
朱丹臣一躬到地,說道:“主公命屬下前來禀報,他身有急事,今日不克回來。
”阮星竹一怔,問道:“什麼急事?什麼時候回來?”朱丹臣道:“這事與姑蘇慕容家有關,好像是發現了慕容公子的行蹤。
主公萬裡北來,為的便是來找此人。
主公言道:隻待他大事一了,便來小鏡湖畔相聚,請夫人不用挂懷。
”阮星竹淚凝于眶,哽咽道:“他每次說即刻便回,每一次都是三年、五年也不見人面。
好容易盼得他來了,又……”
朱丹臣于阿紫氣死淩千裡一事,心頭極是悲憤,段正淳的話既已傳到,便不願多所逗留,微一躬身掉頭便行。
阮星竹待他走遠,低聲向阿紫道:“你輕功比我好得多,快綴著他,在道上給我留下記認,我随後跟來。
”阿紫抿嘴笑道:“你叫我追爹爹,有什麼獎賞?”阮星竹道:“媽媽有什麼東西,都是你的,還要什麼獎賞?”阿紫道:“好吧,我在牆角上寫個‘段’字,畫個箭頭,你便知道了。
”阮星竹摟著她肩,道:“乖孩子!”阿紫拔起身子,追趕朱丹臣而去。
阮星竹在小鏡湖畔悄立半晌,這才沿著小徑走去。
阮星竹一走遠,泰紅棉母女分别現身,兩人打了個手勢,蹑足跟随在後。
蕭峰心道:“阿紫既在沿途做下記認,要找段正淳是容易不過了。
”他走了幾步,蓦地在月光下見到自己映在湖中的倒影,冷冷清清,甚是孤單,心中一酸,便欲回向竹林,到阿朱墓前再去坐上一會,但隻一沉吟間,豪氣陡生,手出一掌,勁風到處,擊得湖水四散飛濺,他那影子也散成了一團碎片。
蕭峰一聲長嘯,大踏步便走了。
此後這幾日中曉行夜宿,多喝酒而少吃飯,每到一個市鎮,總在牆腳邊見到阿紫留下的‘段’字記号。
有時是阮星竹看過後擦去了,但痕迹仍是宛然可尋。
一路向北行來,天氣漸漸寒了,這日來到河南境内,天上飄飄灑灑的下起大雪來。
蕭峰行到午間,在一間小酒店中喝了十二三碗烈酒,酒瘾未殺,那酒店中卻沒酒了,蕭峰好生掃興,邁開大步疾走了一陣,來到一座大城,走到近處,心頭微微一震,原來已是到了信陽。
這一路上他隻是追尋阿紫留下的記号,心中想著自己的心事,于周遭人物風景,全沒在意,竟然重回信陽。
其實他真要追上段正淳,原是輕而易舉,加快腳步疾奔得一天半日,那是非趕上不可。
隻是自從阿朱死後,心底老是空蕩蕩地,不知如何打發日子才好,心底不住的尋思:“我追上了段正淳,卻又如何?找到了正兇,報了大仇,卻又如何?我一個人回到雁門關外,在風沙大漠之中放牛牧羊,卻又如何?”是以一直并未緊追。
他一進信陽城後,不及沽酒,立即便找阿紫的記号,隻見城牆腳下用石灰畫看一個‘段’字,字旁的箭頭指而向西。
蕭峰心頭又是一陣酸楚,想起那日和阿朱并駕而行,到信陽城西馬夫人家中去套問訊息,今日回想,當時每走一步,便是将阿朱向陰世推了一步。
隻行出有六裡,北風更緊,雪更下得大了。
蕭峰循著阿紫留下的記号,徑向西行,那些記号都是新留下不久,有些是剝去了樹皮而畫上去的,樹幹刀削之處樹脂兀自未幹。
蕭峰越看越奇,這些記号指向的正是馬大元的家中,尋思:“其非段正淳知道馬夫人陷害于他,因而找她算帳去了?是了,阿朱臨死時在青石橋上跟我說話,曾提到馬夫人,都是給阿紫聽了去,定是轉告她爹爹了。
可是我們隻說馬夫人,他們怎知道就是這個馬夫人?”他一路上心情郁郁,頗有點神不守舍,這時逢到特異之事,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