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精神一振,回複了昔日與勁敵交鋒時的警覺。
見道旁有座破廟,當即走了進去,掩下山門,放頭睡了三個時辰。
二更時分,這才依時醒來。
他離開大道,抄著小路向馬夫人家中行去,将到臨近時,隐身樹後,察看周遭形勢,隻看了一會,嘴角邊便微露笑容,但見馬夫人屋子的東北側伏有二人,瞧身形是阮星竹和阿紫。
再看一會,又見到秦紅棉母女伏在屋子的東南角上。
這時大雪未停,阮星竹等四個女子身上都堆了一層白雪,屋子的東廂房窗中,透出淡淡的黃光,卻是寂寞無聲息。
蕭峰折了一根樹枝,投向東方,啪的一聲輕響,落在地下。
阮星竹等四人都向出聲處望去,蕭峰輕輕一躍已到了東廂房的窗下。
其時天寒地涼,馬家的窗子外都上了木闆,蕭峰守在窗外,隻聽得片刻,便聽得一陣朔風自北方呼嘯而來。
待那陣風将要撲到窗上,蕭峰輕輕一掌推出,掌力和那陣風同時擊向窗外的木闆,喀喇一聲響,木闆裂開,連裡面的窗紙也破了一條縫。
秦紅棉和阮星竹等雖在近處,隻因這掌風和真風配得絲絲入扣,竟然也未察覺,房中若是有人,自也不會知覺。
蕭峰湊眼到破縫之上,向裡張去,一看之下,登時呆了,幾乎不信自己的眼睛。
隻見段正淳短衣小帽,盤膝坐在炕邊,手中拿著一隻小小的酒杯,笑嘻嘻的瞅著炕桌邊打橫而坐的一個婦人。
那婦人身穿缟素衣裳,臉上薄施脂粉,眉梢眼角,皆是春意,一雙水汪汪的眼睛,便如要滴出水來,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的斜睨著段正淳,正是馬大元的孀婦馬夫人。
蕭峰若不是親眼所見,不論是誰将這情景說與他知,他必斥之為荒謬妄言。
他自在無錫城外杏子林中首次見到馬夫人後,此後每次會見,總是見她冰清玉潔,凜然有不可犯之色,連她的笑容到底如何,蕭峰也是從未一見,哪裡料想到竟會變成這般模樣。
更奇的是,她以言語陷害段正淳,自必和他有深仇大恨,但瞧那小室中的神情,真是情蜜蜜、意綿綿,酒酣香濃,鬥室春暖,哪裡有什麼仇怨?
隻聽段正淳道:“來來來,再陪我喝一杯,喝夠一個成雙成對。
”馬夫人哼了一聲道:“什麼成雙成對?我一個人在這裡孤零零、冷清清的,日思夜想,朝盼晚望,總是記著你這個冤家,你……你……早将人置之腦後,哪裡想到來探望我一下。
”說到這裡,卻是眼圈兒紅了。
蕭峰心想:“聽她說話,倒與秦紅棉、阮星竹差不多,莫非……莫非……她也是段正淳的舊情人?”
隻聽段正淳陪笑道:“你和馬副幫主成婚之後,我若是再來探你,不免惹人閑話。
馬副幫主是丐幫中大有身份的英雄好漢,我再來跟你這個那個,這……這不是成了卑鄙小人麼?哈哈,哈哈!”馬夫人道:“誰希罕你來向我獻股勤了?我隻是記挂你,身子安好麼?心上快活麼?大事小事都順遂麼?隻要你好,我就開心了,做人也有了滋味。
你遠在大理,我要打聽你的訊息,不知可有多難。
”她說話的聲音越說越低,蕭峰隻覺她的說話膩中帶澀,軟洋洋地,說不盡的纏綿宛轉,聽在耳中,當真是蕩氣回腸,令人神為之奪、魂為之消。
蕭峰曾見過段正淳另外兩個情婦,秦紅棉爽郎幹脆,阮星竹俏美愛嬌,這位馬夫人卻是柔到了極處,膩到了極處,又是另一種風流。
段正淳聽了她這番話,心頭一蕩,伸手将她拉了過來,摟在懷裡。
馬夫人“唔”的一聲,半推半就,伸手略略撐拒。
蕭峰眉頭一皺,不想再看他二人的醜态,忽聽得身側有人腳下使勁踏著積雪,發出咯的一聲輕響。
他暗叫:“不好,這兩位打翻醋罐子,可要壞了我的大事。
”身形如風,飄到秦紅棉等四人身後,一一點了她四人背心上的穴道。
這四人也不知是誰做的手腳,便已動彈不得,這一次蕭峰點的是啞穴,令她們話也說不出來。
秦紅棉和阮星竹耳聽得情郎和旁的女子如此卿卿我找,自是怒火如焚、妒念似潮,倒在雪地之中,苦受熬煎。
蕭峰再向窗縫中看去,隻見馬夫人已坐在段正淳的身旁,腦袋靠在他的肩頭,全身便似沒了骨頭,自己難以支撐,隻聽她道:“我當家的為人所害,你總該聽到傳聞,也不趕來瞧我一瞧。
我當家的已死,你不用再避什麼嫌疑了吧?”段正淳笑道:“我這不是來了麼?我一路上披星戴月、馬不停蹄的從大理趕來,生怕我遲到了一步。
”馬夫人道:“怕什麼遲到了一步?”段正淳笑道:“怕你熬不住寂寞孤單,又去嫁了人。
我這大理段二豈不是落得一場白白的奔波?教我十年相思,又付東流。
”
馬夫人啐了一口,道:“呸,也不說好話,編排人家熬不住寂寞孤單,又去嫁人。
你幾時想過我了,說什麼十年相思,不怕爛了舌根子。
”段正淳雙臂一收,将她抱得更加緊了,說道:“我若不想你,怎會巴巴的從大理趕來?”馬夫人微笑道:“好吧,就算你也想我。
段郎,以後你怎麼安置我?”說到這裡,伸出雙臂,環抱在段正淳頸上,媚眼如絲,将臉頰挨在段正淳的面上,不住輕輕的揉擦。
段正淳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往後的事兒,提他幹麼?來,讓我抱抱你,别了十年,你是輕了些呢,還是重了些?”說著将馬夫人的身子抱了起來。
馬夫人道:“那你是不肯帶我去大理了?”段正淳眉頭微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