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
公主大哭大叫,他隻當沒聽見。
坐下半晌,甚感無聊,叫了十幾名侍衛來擲骰子賭錢,這才心情暢快。
賭到半夜,趙齊賢和張康年走進房來。
韋小寶手中拿了一把骰子,還沒擲下去,見到二人、笑道:「現下是黴莊,要下注乘早。
」趙齊賢道:「總管吩咐的事,查到了一些消息。
」韋小寶道:「好!」一把骰子擲下去,吃了天門,賠了上門下門,拉了二人的手,來到廂房中,問道:「怎麼?」
趙齊賢道:「回總管的話,那楊溢之果然沒有去西藏。
原來是犯了事,給平西王關起來了。
」韋小寶皺眉道:「犯了甚麽事?」趙齊賢道:「屬下跟王府的侍衛們喝酒,說起識得這個姓楊的,想請他來一起喝酒賭錢。
一名侍衛說:『找楊溢之嗎?得去黑坎子。
』我問他黑坎子在那裡,旁的侍衛罵他胡說八道,愛說笑話,叫我别信他的。
」
韋小寶沉吟道:「黑坎子?」趙齊賢道:「我們知道其中必有古怪,跟他們喝了一會子酒,就分手了。
回到這裏,向人一問,原來黑坎子是大監獄的所在,才知楊溢之是給平西王關了。
到底他犯了甚麽罪,我們生怕引起疑心,沒敢多問。
」韋小寶道:「黑坎子是在甚麽地方?」趙齊賢道:「在五華宮西南約摸五裡地。
」韋小寶點頭道:「是了,兩位大哥辛苦,你們到外面玩玩去罷,代我做莊。
」趙張二人大喜,迳去賭錢。
二人知道他做莊輸了算他的,赢了有紅分,那是大大有好處的差使。
韋小寶這人偷搶拐騙,喜賭好色,吹牛拍馬,貪污殺人,甚麼事都幹,卻有一件好處,對待朋友極有義氣,一聽得楊溢之被吳三桂抓了起來,登時悶悶不樂,公主房中固然不去,賭錢的興緻也即無影無蹤,心想:「楊大哥定是犯了大事,否則吳應熊不會騙我說派他去了西藏。
若非大罪,他吳氏父子定會沖着我的面子,放了他出來。
吳應熊已經撒了謊,我若再去說情,他們一定死賴到底,多半還會立刻殺了他,毀屍滅迹,從此死無對證。
要救他出來,隻有硬幹。
吳三桂就算怪責,老子也不怕他。
諒他也不敢跟我翻臉。
」
當下把風際中、馬彥超、錢老本、玄貞道人、徐天川等天地會群雄請來,告知此事,籌商如何救人。
玄貞道人道:「韋香主,這件事咱們幹了。
能救得出這位楊大哥,那是最好。
就算救不出,吳三桂知道你向他動了手,定然以為你是奉了皇帝之命。
不是将他吓了半死,便逼得他早日造反。
」
韋小寶道:「正是如此,就怕他立刻造反,咱們一古腦兒給他抓了起來,大夥兒在黑坎子大監獄裏賭錢,那可不妙了。
」玄貞道人道:「一見情勢不對,大家快馬加鞭就是。
」韋小寶道:「你們去設法救人,同時把吳應熊這小子請了來,扣在這裏,做個抵押,教吳三桂不敢胡來。
」錢老本道:「韋香主這着棋極是高明。
咱們明天先去察看了黑坎子的地勢,然後扮着吳三桂手下的親随,沖進獄去提人。
」:
當晚商定了刦獄救人的方策。
次日午後,韋小寶命人去請吳應熊來赴宴,商議婚事。
安阜園大廳中正在絲竹齊奏、酒肉紛呈之際,天地會群雄已穿起平西王府親随的服色,闖入了黑坎子大監獄中。
韋小寶早已吩咐帶來的骁騎營和禦前侍衛,将安阜園前後嚴密把守,監視了吳應熊帶來的衛隊。
他和吳應熊一面飲酒,一面觀賞戲班子做戲。
這時所演的是一出昆曲「锺馗嫁妹」,五個小鬼翻筋鬥、鑽枱子,演出諸般武功,甚是熱鬧。
韋小寶看得連連叫好,吩咐賞銀子,便在這時,有人走到他身後,悄悄拉了拉他衣袖。
韋小寶回頭一看,卻是馬彥超,但見他緩緩點了頭,知已得手,心中大喜,向吳應熊道:「小王爺,你請寬坐,我要去撤一泡尿。
」吳應熊心想:「這不學無術之徒,說話如此粗俗。
」笑道:「都統請便。
」韋小寶來到後堂,見天地會群雄一個不少,喜道:「很好,很好,衆兄弟都沒損傷,人救出來了麽?」見各人臉色鄭重,料想另有别情。
馬彥超恨恨的道:「吳三桂這奸賊下手好毒!」
韋小寶道:「怎麼?」馬彥超和徐天川轉身出去,拾進氈毯裹着的一個人來。
但見氈毯上盡是鮮血,韋小寶一驚之下,搶上前去,見氈毯中裹着的正是楊濫之。
但見他雙目緊閉,臉上更無半分血色,韋小寶叫道:「楊大哥,是我兄弟救你來了。
」楊溢之微微點頭,也不知是否聽見。
韋小寶道:「大哥,你受了傷麽?」徐大川輕輕揭開氈毯,韋小寶「啊」的一聲驚呼,退後兩步,身子一晃,險些摔倒,錢老本忙伸手扶住。
原來楊溢之雙手雙腳都已被斬去,隻剩下一個身軀。
徐天川低聲道:「他舌頭也被割去了,眼睛也挖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