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小寶道:「我聽說書先生說故事,自來忠臣義士,一位是嶽飛嶽爺爺,一位是關帝關王爺。
皇上,咱們這次去揚州修忠烈祠,不如把嶽爺爺、關王爺的廟也修上一修。
」康熙笑道:「你心眼兒挺靈,就可惜不讀書,沒有學問。
修關帝廟,那是很好,關羽忠心報主,大大的有義氣,我來賜他一個封号。
那嶽飛打的是金兵。
咱倆大清,本來叫作後金,金就是清,金兵就是清兵。
這個嶽王廟,那就不用理會了。
」韋小寶道:「是,是,原來如此。
」心中想:「原來你們鞑子是金兀術、哈迷蚩的後代。
你們的祖宗可差勁得很。
」
康熙道:「河南省王屋山,好像有吳三桂伏下的一枝兵馬,是不是?」韋小寶一怔,道:「是啊。
」心想:「這件事你若不提,我倒忘了。
」康熙道:「當時你查到吳三桂的逆谠,派人前來奏知,我卻反而将你申斥一頓,你可知是甚麼原因?」韋小寶道:「想來咱們對付吳三桂的兵馬還沒調派好,所以皇上假裝不信,免得打草驚蛇。
」康熙笑道:「對了!打草驚蛇這個成語用得對了,朝廷之中,吳三桂一定伏有不少心腹,我們一舉一動,這老賊無不知道得清清楚楚。
王屋山司徒伯雷的事,當時我若是一加查究,吳三桂立刻便知道了。
他心裡一驚,說不定馬上就起兵造反。
那時候啊,朝廷的虛實他甚麽都知道,他的兵力部署甚麽的,我可一點兒也不知,打起仗來,我們非輸不可。
一定要知己知彼,才可百戰百勝。
」
韋小寶道:「皇上當時派人來大罵我一頓,滿營軍官都知道了,吳三桂若有奸細在我兵營裏,必定去報告給老家夥知道,老家夥心裏,說不定還在暗笑皇上胡塗呢。
」康熙道:「你這次去揚州,帶五千兵馬,去到河南濟源,突然出其不意,便将王屋山上的匪窟給剿了。
吳三桂這一枝伏兵離京師太近,是個心腹之患。
」韋小寶喜道:「那妙得緊。
皇上,不如你禦駕親征,殺吳三一個下馬威。
」
康熙微笑道:「王屋山上隻有一二千土匪,其中一大半倒是老弱婦孺,那個姓元的張大其辭,說甚麽有三萬多人,全是假的。
我早已派人上山去查得清清楚楚。
一千多名土匪,要我禦駕親征,未免叫人笑話罷!哈哈,哈哈。
」韋小寶跟着乾笑了幾聲,心想小皇帝精明之極,虛報大數可不成。
康熙道:「怎麼樣進剿王屋山土匪,你下去想想,過一兩天來回奏。
」韋小寶答應了退下,尋思:「這行軍打仗,老子可不大在行。
當日水戰靠施琅,陸戰靠誰才是?有了,我去調廣東提督吳六奇來做副手,一切全聽他的。
這人打仗可是一把好手。
」
韋小寶轉念又想:「皇上叫我想好了方略,一兩天回奏,到廣東去請吳六奇,回來最快也得一個月,那可來不及。
北京城裏,可有甚麽調兵打仗的好手?」盤算半晌,北京城裡出名的武将倒是不少,但大都是滿洲大官,不是已經封公封侯的,就是将軍提督,自己小小一個都統,指揮他們不動。
他爵位已封到伯爵,在滿清職官制度,子爵已是一品,伯爵以上,列為超品,比之尚書的爵位還高。
但那是虛街,雖然尊貴,卻無實權。
他小小年紀想要名臣勇将聽命於巳,可就不易了。
他在房中踱來踱去出神,瞧着案上所贈的那隻金飯碗,心想:「施琅在北京城裡不得意,這才來求我。
北京城裏,不得意的武官應該還有不少哪。
隻是又要不得意,又要有本事,一時之間未必湊得齊在一起。
沒本事而飛黃騰達之人,北京城裏倒是不少,像我韋小寶就是一位了,哈哈!」想到這裏,不由得自覺好笑。
走過去将金飯碗捧在手裏,隻覺重甸甸地,沒有一斤,也有十四兩,飯碗上的四個大字雖然不識,卻聽人說過,知道是「加官進爵」,心想:「我韋小寶憑了甚麽本事加官進爵,最大的本事,便是拍馬屁,拍得小皇帝舒舒服服,除此之外,老子的功夫平常得緊。
看來凡是有本事之人,不肯拍馬屁,喜歡拍屁的,他媽的便是跟老子差不多。
」
他仰起了頭尋思,相識的武官之中,有那個是不肯拍馬屁的?天地會的英雄豪傑當然不會随便向人谄谀,隻是除了師父陳近南和吳六奇之外,大家隻會内功外功,不會帶兵打仗。
師父的部将林興珠是會打仗的,可惜回去了台灣。
突然之間,想起了一件事。
那日他帶同施琅等人,前赴天津,轉去塘沽出海,水師總兵黃甫對自己奉承周到,天津衛有一個大胡子武官,卻對自己皺眉扁嘴,一副瞧不起的樣子,一句馬屁也不肯拍。
這家夥是誰哪?他當時沒記住這軍官的名字,這時候自然更加想不起來,心中隻想:「拍馬屁的,就沒本事。
這大胡子不肯拍馬屁,一定有本事。
」
他尋思片刻,已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