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親王,重寄于城,實托心膂,殊恩優禮,振古所無。
」
韋小寶聽了這段诏文和解說,不住點頭,說道:「皇上待這反賊的确很不錯,半分也沒有吹牛皮。
像我韋小寶,對皇上忠心耿耿,也不過封過伯爵。
要封到親王,路還差着一大截呢。
」聽那師爺繼續讀道:
「讵意吳三桂性類窮奇,中懷狙詐,寵極生驕,陰圖不軌,於本年七月内,自請搬移。
朕以吳三桂出於誠心,且念及年齒衰邁,師徒遠戍巳久,遂允所請,令其休息。
仍饬所司安插周至,務使得所,又特遣大臣前往宣谕朕懷,朕之待吳三桂,可謂體隆情至,蔑以加矣。
近覽川湖總督毓榮籌奏:吳三桂徑行反叛,背累朝豢養之恩,逞一旦鸱張之勢,播行兇逆,塗炭生靈,理法難容,人神共憤。
」
韋小寶聽一句,贊一句,說道:「皇上寬洪大量,沒有罵吳三桂的奶奶,說得還是很客氣的。
」
其時張勇、王進寶、趙良棟、孫思克、以及徐天川等在側旁聽,心中均想:「聖旨中隻是說皇帝待他好到不能再好,斥責吳三桂忘恩負義,不提半句滿漠之分,也不提他如何殺害明朝王室,那可十分高明,好讓天下都覺吳三桂造反是大大的不該。
」
那師爺繼續讀下去,勅旨中勸導地方官民等不可附逆,就算誤從賊黨的,隻要侮罪歸誠,也必不究既往,親族在各省做官居住的,一概不予株連,不必疑慮,谕旨中又道:
「其有能擒吳三桂投獻軍前者,即以其爵爵之;有能誅縛其下渠魁,及以兵馬城池歸命自效者,論功從優叙錄,膚不宣言。
」
韋小寶聽那師爺說道:「皇上答應,隻要誰能抓到吳三桂獻到軍前,皇上就封他為平西親王。
」不由得心癢雄搔,回顧徐天川等人,說道:「咱們去把吳三桂抓了來,弄他個平西親王做做,倒是開胄得很。
」衆人齊聲稱是。
張勇等武将均想:「吳三桂手下兵多将廣,要抓到他談何容易?」徐天川等則想:「我們就是要殺吳三桂,那也是為了他傾覆漢人江山,又何必為你鞑子皇帝出力?」
韋小寶聽完诏文後,下令立即啟程,務須及早趕回北京,若是給人搶在頭裡,先把吳三桂抓到了,那平西親王卻讓人家拿去了。
一路無話,這一日來到香河,離京已近,韋小寶吩咐張勇率領大隊,就地等侯,自己帶同雙兒,和天地會群雄押了吳之榮折向西南。
莊家大屋是在北京之西,那日他奉皇帝之命去山西五台山,為了避雨才有那一番奇遇。
傍晚時分來到一處鎮上,離莊家大屋尚有二十餘裡,一行人走近一家飯店打尖。
這時各人均巳換了便服,将吳之榮點了啞穴和上身幾個穴道,卻不綁縛,以免駭人耳目。
衆人團坐在兩張闆桌之旁。
無人願和吳之榮同桌,雙兒怕他逃走,獨自和他坐了一桌,嚴加監視。
飯菜送上,各人正吃間,忽見店外走進十幾個人來。
這十幾人都是官兵,為首一人瞧服色是名守備,每人均是滿身泥塵,店外馬嘶聲不絕,顯是經過了長途跋涉,兩名兵士自行打水飼馬。
一名把總大聲吆喝,吩咐趕快殺鷄做飯,說道有緊急公事,要趕去京裏報訊。
掌櫃的諾諾連聲,催促店伴侍候官老爺,親自拿了塊抹布,替那守備揩抹桌椅。
一批官兵剛坐定,大街傳來一陣車輪聲、馬蹄聲,在店前停車下馬,幾個人走進大堂。
當先二人都是精壯大漢。
第三人卻是個痨病鬼模樣的中年漢子,又矮又瘦,面頰深陷,顫骨高聳,臉色臘黃,沒半分血色,隐隐現出黑氣,走得幾步便咳嗽一聲。
他身後一個老翁、一個老婦并肩而行,看來都已年過八旬。
那老翁也是身材瘦小,但精神瞿铄,一部白須飄在胸口,蒲臉紅光。
那老婦比那老翁略高,腰闆挺直,雙目烱烱有神。
最後兩個都是二十來歲的少婦。
瞧這七人的打扮,那病漢衣着華貴,是個富家員外,兩男兩女是仆役、仆婦。
翁媪二人身穿青布農衫,質料甚粗,但十分乾淨,是甚麽身份就瞧不出來。
這飯店本來不甚大,除了原來的食客之外,又來了三批人,登時十分擁擠,已然沒了座頭。
掌櫃的和幾名店小二都在落力侍候官兵,沒人過來招呼新到客人。
那病漢眉頭皺起,顯得十分不耐煩。
幸好兩名食客剛吃完了飯離座,病漢手下的兩名仆人自行動手,搬開了碗筷,兩名仆婦取出抹布,将桌椅抹得乾乾淨淨。
老翁、老婦和那病漢這才就座。
那老婦道:「張媽,去倒碗熱水,侍候少爺服藥。
」一名仆婦應了,從提籃中取出一隻瓷碗,提起店中的銅壺,在碗中倒滿了熱水,蕩了幾蕩傾去,再倒了半碗水,放在病漢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