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小寶搖頭道:「那倒不然。
施大人本來是台灣國姓爺的大将,回過頭來打死台灣的兵将,死了的寃鬼自然心中不服。
這可跟别的将軍不同。
」施琅默然,心下甚是恚怒。
他是福建晉江人,台灣鄭王的部屬十之八九也都是福建人,尤以閩南人為多。
他打平台灣後,曾聽到不少風言風語,罵他是漢奸,閩奸,更有人匿名寫了文章做了詩來斥罵他諷刺他的。
他本就内心隐隐有愧,隻是如此公然對他譏刺,韋小寶卻是第一人。
他對韋小寶無可奈何,登時便遷怒於林興珠,向他瞪了一眼,心道:「一離此島,老子要你的好看。
」
韋小寶喚了口氣,說道:「施大人,你運氣也真奸,倘若我師父沒有被害,在台灣保護鄭克藏,那董國太,鄭克爽他們就篡不了位。
我師父統率軍民把守,台灣上下一心,你未必就能成功。
」施琅默然,心想自己的才能确是遠不如陳近南,此人若是不死,台灣的局面自然大不相同。
洪朝忽然插口道:「韋爵爺的話說得是。
台灣的兵将百姓大家都這說,人人都怨很鄭克爽殺害忠貞,自壞長城,真是國姓爺的不肖子孫。
」施琅怒道:「洪守備,你既降了大清,怎敢再說這等大逆不道的言語?」洪朝急忙站起,說道:「卑職胡塗,大人包涵。
」
韋小寶道:「洪大哥,你說的是老實話,就算皇上親耳聽到了,也不能怪罪。
坐下喝酒吧。
」洪朝道:「是。
」戰戰兢兢的坐下,捧起酒杯,雙手不住發抖,将酒水澄出了大半杯。
韋小寶道:「我師父被鄭克爽這小子害死,台灣大家都知道了,是不是?」洪朝道:「是。
鄭克爽回到台灣後,他…他說陳軍師…是…是…」向施琅瞧了一眼,不敢再說下去了。
韋小寶道:「隻要你說的是實話,誰也不會怪你。
」洪朝道:「是,是。
鄭克爽和馮鍚範二人帶了幾名衛士,坐了小艇在大海裏漂流,遇一艘漁艇将他們救回台灣。
鄭克爽對人說,陳軍師是給施将軍殺死的,鄭王爺得知之後,痛哭了好幾天。
後來鄭克爽這小子篡了位,自己才當衆說了出來,說陳軍師是他殺的。
陳軍師的部下有許多人不服,去問他陳軍師犯了甚麼罪,卻都給馮錫範派人抓起來殺了。
」
韋小寶将酒杯在桌上重重一放,罵道:「操他奶奶的!」忽然哈哈大笑,道:「咱們平日罵人奶奶,這人的奶奶實在有些寃枉。
隻有操鄭克爽的奶奶,那才叫天造地設,丁三配二四,再配也沒有了。
」
這幾句話,施琅聽在耳裡卻也是十分受用。
他所以得罪鄭成功,全家被殺,也都因董國太而起,當下說道:「韋爵爺這話對極,咱們都操他奶奶的。
國姓爺英雄豪傑,甚麽都好,就是娶錯了一個老婆。
」韋小寶搖頭道:「旁人都好操鄭克爽的奶奶,天下就是施将軍一個人操不得。
施将軍的功名富貴,都是從這老虔婆身上而來。
你的父母妻兒雖然都讓她殺了,可是換了個水師提督三等靖海侯,這筆生意還是做得很便宜啊。
」
施琅登時潇臉通紅,心中怒罵:「我操你韋小寶的十八代祖宗。
」強自抑制怒氣,端起酒杯來大大喝了一口,可是氣息不順,酒一入喉,猛地裏劇烈咳嗽起來。
座上一名姓路的水師副将見他滿臉怒色,生怕他和韋小寶當時鬧将起來,說道:「韋爵爺,施将軍這次平台,那是全憑血戰拚出來的功勞。
施将軍奉了聖旨,於六月初四率領戰船六百餘号,軍士六萬餘人,在海上遇到逆風,行了十一天才到澎湖,十六就和劉國軒率領的台灣兵大戰,這一仗當真是打得昏天黑地,日月無光,連施将軍自己也挂了彩………」韋小寶見林興珠和洪朝都低下了頭,臉有怒色,料想他二人也曾參與澎湖之役,心想這一仗當然是施琅打了勝仗,不欲聽路副将說他的得意事迹,問道:「施将軍,當日國姓爺取台灣,也是從澎湖攻過去的麽?」施琅道:「正是。
」韋小寶道:「那時你在國姓爺的部下,不知當時打澎湖是怎麽打的?」施琅道:「荷蘭紅毛鬼子沒派兵守澎湖。
」
韋小寶問林興珠道:「當年國姓爺跨海東征,聽說林大哥帶領藤牌兵斬鬼腳,不知是怎樣斬法?」林興珠心想:「藤牌兵斬鬼腳的事,我早說給你聽過了,這時你又來問,自然是不想聽施琅平台的臭史,要我講國姓爺和陳軍師的英雄事迹。
我自已的事,那是不能多說的,施琅心中一懷恨,将來定要想法子對付我,還是捧捧他為妙。
」說道:「施将軍兩次攻台灣,功勞實在大得很。
當年國姓爺會集諸将商議要不要跨海東征,很多将令都說台灣天險難攻,海中風浪既大,紅毛鬼又炮火厲害,這件事實在危險。
但陳軍師和施琅将軍極力贊成,終於立了大功。
」施琅聽他這麽說,不由得臉有得色。
林興珠又道:「那是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