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音,心想:“這四個人不知是那一家那一派的?來到杭州不知有何事幹?”他心中挂念着要去設法搭救那姓任之人,不願多生事端,隻想用完酒飯,便即下樓,那知這四個人吃得極快,幾大碗面條一扒而過,結帳下樓,也不給小費。
那店小二唠撈叨叨的大為不滿,說道:“好小氣的北佬,當真一個小錢也舍不得花。
”他說了之後,想到令狐沖也是北方人,忙陪笑道:“你老人家别多心,我可不是說你。
你大吃大喝,那可全然不同。
”令狐沖笑道:“大吃大喝,成了個酒囊飯袋,有什麼好?”付鈔下樓,在杭州城中三街六巷,到處遊逛了一會。
晚間又在另一處酒樓喝了一頓酒,這才回店睡覺。
睡到三更時分,推窗而出,越過圍牆,徑向襄西湖孤山而去。
他輕功本來平平,但練了那鐵闆神功後,不但步履輕健,便這麼随意一縱一躍,也是達到了生平從來所不敢想象的境界。
黑夜疾行,竟是靜悄悄地連自己的腳步聲也聽不到,令狐沖急行之際,猛地止步,柳樹之下,見到自己的黑影,心下不由得一驚:“我到底是人是鬼?是不是在地牢中給人害死了,以緻成了鬼魂?為什麼奔跑起來,如此輕飄飄的不化半分力氣?”
伸右手捏了捏左手,明明覺得疼痛,自己又覺好笑,心想:“那鐵闆神功實是古怪,隻練得這麼一個多月,便有如此進境,再練下去,不是變成了妖怪嗎?”他不知鐵闆上所載的練功法門,最難的一步是要人散去全身内力,使得丹田中一無所有。
散功是否有成,乃是這門功夫的成敗關鍵,隻要散得不盡,或行錯了穴道,立時便會走火入魔,輕則全身癱瘓,從此成了廢人,重則經脈逆轉,七孔流血而亡。
這門功夫創成已達數百年,但能夠練成的卻是寥寥無幾,實是散功這一步太過艱難之故。
令狐沖卻是占了極大的便宜,他自己的内力已然全失,原無所有,要散便散,不花半點力氣,在旁人是最艱難最兇險的一步,在他竟是不知不覺間便邁過去了。
旁人練此功夫,往往花上十年、二十年的苦功,将全身内力一分一分的散去,戰戰兢兢,唯恐有失,但十之八九,仍是功虧一篑,以傷亡告終。
他卻是機緣巧合,于無意中得之,自然覺得這門功夫效力奇大而練成太易,其間太過不稱,以緻連自己也不相信了。
散功之後,又須吸取旁人的真氣,貯入自己丹田之中,再依法驅入奇經八脈以供己用。
這一步本來也是十分艱難,須知已将自己内力散盡,再要吸取旁人真氣,豈不是以卵擊石,徒然自行送了性命?除非真有對他十分愛護的師友親人,願意以本身真氣相贈,助其成功。
但這門功夫陰損惡毒,修習成功之後,害人利己,為禍極大,修習者極少是正人君子。
本身既是奸惡之徒,想有人舍己相助,那也是困難之極,自來練這門功夫之人,都是散功一成之後,暗使狡計,将人灌醉、迷倒,或是予以綁縛、擊暈,再設法盜取他的真氣。
令狐沖其間卻又有巧遇,他身上原已有桃谷六仙和不戒和尚七人所注的八道異種真氣,既豐且勁,一經依法驅入經脈,立生奇效,是以随手一捏飯碗,碗片立時粉碎,便如是桃谷六仙和不戒和尚七個人同時使力一般。
再後來無意中抓住了黑白子,又将他身上的内力吸了過來。
他陡然之間将八位高手的内力收為己用,自是覺得勁力大得不可思議。
其中桃谷六仙、不戒和尚的真氣隻是其本人的一部份,但這七人武功甚高,雖隻一部份亦已極為厲害,再加他在少林寺時,方證大師設法替他治病之時,也注入了一部份少林寺神功。
這時候他内力之強,環顧當世武林之中,已是少有其匹,隻是他自己全然不明所以,自相駭怪而已。
他在當地滴溜溜的打了個轉,吸一口氣,身子竟自冉冉升起。
他吃了一驚,“啊”的一聲叫,氣息一濁,身子又再堕下,伸手搔了搔頭皮,自言自語:“奇哉怪也!奇哉怪也!”
他身未落地,乘勢拔出腰間長劍,随手剌出,手腕略抖,嗤的一聲輕響,長劍還鞘,這才左足落地,擡起頭來,隻見五片柳葉緩緩從空中飄将下來。
原來适才這一劍剌出,已然分别刺中了五片柳葉的葉蒂。
令狐沖長劍二次出鞘,在空中轉了個弧形,隻見劍光大盛,五片柳葉都收到了劍刃之上。
他縮回長劍,左手從劍刃上取過一片柳葉,心下說不出的又是歡喜,又是奇怪。
在湖畔悄立片時,陡然間心中一陣酸苦:“我這身功夫,師父師娘是無論如何教不出來的了。
可是——可是我甯可像從前一樣,内力劍法,一無足取,卻在華山門中逍遙快樂,勝于這般在江湖上孤身一人,做這遊魂野鬼。
”
自覺有生以來,武功從未如今日之高,卻從未如今日這般寂莫凄涼。
過去數月被囚于地牢,孤身一人那是當然之理。
此刻身得自由,卻仍是孤零零地深夜在湖畔遊蕩,他天生愛好熱鬧,喜友好酒,雖然發覺武功突增,但歡喜之情漸消,清風之中,冷月之下,心中竟是倜伥無限。
呆立半晌,心道:“唉,人人都不睬我,隻好到梅莊地牢中去瞧瞧那個性任的前輩,倘若他立下重誓,出困後不害好人,不妨将他救了出來。
”
當下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