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長老道:“聖教主活一千歲,一萬歲,咱們的子子孫孫。
十八代的灰孫子,都在聖教主麾下聽由他老人家驅策。
”衆人齊聲高叫:“聖教主千秋萬載,一統江湖!千秋萬載,一統江湖!”
任我行聽着屬下教衆谀詞如潮,雖然有些言語未免荒誕不經。
但聽在耳中,着實受用,心想:“這些話其實也沒錯。
諸葛亮武功固然非我敵手,他六出祁山,未建尺寸之功,說到智謀,難道又及得上我了?關雲長過五關、斬六将,固是神勇,可是若和我單打獨鬥,又怎能勝得我的‘吸星大法’?孔夫子弟子不過三千,我屬下教衆何止三萬?他率領三千人,凄凄惶惶的東奔西走,絕糧在陳,束手無策。
我率數萬之衆,橫行天下,從心所欲,一無阻難。
孔夫子的才智和我任我行相比,卻又差得遠了。
”但聽得“千秋萬載,一統江湖!千秋萬載,一統江湖!”之聲震動天地。
站在峰腰的江湖豪士跟着齊聲吶喊,四周群山均有回聲。
他躊躇滿志,站起身來。
教衆見他站起,一齊拜伏在地。
霎時之間,朝陽峰上一片寂靜,更無半點聲息。
任我行哈哈大笑,說道:“但願千秋萬載,永如今——”說到那“今”字,突然聲音啞了。
他一運氣,要将下面那個“日”字說了出來,隻覺胸口抽搐,那“日”字無論如何說不出口。
他右手按胸,要将一股湧上喉頭的熱血壓将下去,隻覺頭腦暈眩,眼前陽光耀眼。
諸教衆聽他一句話沒說完,忽然聲音嘶啞,都是吃了一驚,擡起頭來,隻見他臉上肌肉扭曲,顯得極是痛楚,身子一晃,一個倒栽蔥直摔下來。
向問天叫道:“教主!”盈盈叫道:“爹爹!”一齊搶上,雙雙接住。
任我行身子抖了幾抖,便即氣絕。
自古英雄聖賢、元惡大憨,莫不有死。
令狐沖大醉下峰,直至午夜方醒。
酒醒時始知身在曠野之中,恒山群弟子遠遠坐着守衛。
令狐沖頭痛欲裂,想起自今而後,隻怕和盈盈再無相見之期,不由得心下大痛。
一行人來到恒山見性峰上,設了定閑、定靜、定逸三位師太的靈位,祭告大仇已報。
衆人料想朝陽教旦夕間便來攻山,一戰之後,恒山派定必覆滅,好在勝負之數,早已預知,大家反而放寬胸懷,無所擔心。
不戒和尚夫婦、儀琳、田伯光等四人在華山腳下便已和衆人相會,一齊來到恒山。
令狐沖料知不戒夫婦必不肯舍了女兒,自行避難,也就不加相勸。
衆人均想,就算勤練武功,也不過多殺得幾名朝陽教的教衆,于事并無補益,所以大家索性連劍法也不練了。
虔誠之人每日裡勤念經文,餘人就滿山遊玩。
恒山派本來戒律精嚴,晨課晚課,絲毫無怠,這些日子中卻得輕松自在一番。
過得數日,見性峰上忽然來了十名僧人,為首的卻是少林寺的方丈方證大師。
令狐沖正在主庵中自斟自飲,擊桌唱歌,自得其樂,忽聽方證大師到來,不由得又驚又喜,忽忙搶出來相迎。
方證大師見他赤着雙腳,鞋子也來不及穿,滿臉酒氣,微笑道:“古人倒履迎賓,總還記得穿鞋。
令狐沖掌門不履相迎,待客之誠,更勝古人了。
”令狐沖躬身行禮,說道:“方丈大師光降,令狐沖不曾遠迎,實深惶恐。
方生大師也來了。
”方生微微一笑。
令狐沖見其餘八名僧人都是白須飄動,叩問法号,果然均是少林寺方字輩的高僧。
令狐沖将衆位高僧迎入庭中,在蒲團上就座。
這主庵本是定閑師太清修之所,向來一塵不染,自從令狐沖入居後,滿屋都是酒壇、酒杯,亂七八糟。
令狐沖臉上一紅,道:“小子無狀,衆位大師勿怪。
”方證微笑道:“老僧今日拜山,乃為商量要事而來,令狐掌門不必客氣。
”他頓了一頓,說道:“聽說令狐掌門為了維護恒山一派,不受朝陽教副教主之位,固将性命置之度外,更甘願割舍任大小姐這樣生死同心的愛侶,武林同道,無不欽仰。
”
令狐沖一怔,心想:“我不願為了恒山一派而牽累武林同道,不許本派弟子将此事洩漏出去,以免少林、武當諸派來援,大動幹戈,多所殺傷。
不料方證大師還是得到了訊息。
”說道:“大師謬贊,令人好生慚愧。
晚輩和朝陽教任教主私人之間,恩怨糾葛甚多,種種情由,一時說之不盡。
有負任大小姐厚意,事出無奈,大師不加責備,反蒙獎飾,晚輩何以克當?”方證大師道:“聽說任教主在外揚言,要率衆來和貴派為難。
今日嵩山、泰山、衡山、華山四派俱已式微,恒山一派别無外援,令狐掌門卻不遣人來敝寺傳訊,莫非當我少林派僧衆是貪生怕死,不顧武林義氣之輩麼?”令狐沖站起身來,說道:“晚輩萬萬不敢。
當年晚輩不自檢點,和朝陽教中首腦人物結交,今日種種禍事,皆由此起。
晚輩自思一人作事一人當,連累恒山全派,已然心中不安,如何再敢驚動大師和沖虛道長?倘若少林、武當兩派仗義來援,損折人手,晚輩之罪,可萬死莫贖了。
”方證微笑道:“令狐掌門此言差矣。
魔教要毀我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