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六仙大驚,齊問:“什麼‘終身啞穴’?”沖虛笑道:“那‘終身啞穴’一點,一輩子就成了啞巴,再也不會說話,吃飯喝酒,倒還可以。
”桃谷六仙齊嚷:“說話第一、吃飯喝酒尚在其次。
”沖虛道:“你們剛才的話,一句也說不得的。
令狐掌門,你就瞧在方丈大師和老道的面上,别點他們的‘終身啞穴’。
方丈大師和老道負責擔保,他六位在供桌底下偷聽到你和任大小姐的說話,絕不洩漏片言隻字。
”桃花仙道:“冤枉,冤枉,我們不是自己躲在供桌底下的!”桃實仙道:“我們又不是自己要偷聽,聲音鑽進耳朵來,又有什麼法子?”桃枝仙道:“要點‘終身啞穴’也點你的!”
沖虛道:“你們聽便聽了,誰也不來多管,聽了之後亂說,那可不成。
”桃谷六仙齊道:“好,好!我們不說,我們不說。
”桃根仙道:“不過朝陽教聖教主那兩句八字經改了,說不說得?”令狐沖大喝:“說不得,更加說不得!”桃枝仙叽哩咕噜:“不說就不說,偏你和任大小姐說得,我們就說不得。
”沖處心下納悶:“朝陽教的那句八字經改了?八字裡自然是‘千秋萬載,一統江湖’那八個字。
任大小姐當了教主,想一統江湖了,卻不知改了什麼?”
※ ※ ※ ※ ※
三年之後,杭州西湖孤山梅莊挂燈結彩,陳設得花團錦簇,這天正是令狐沖和任盈盈成親的好日子。
這時令狐沖已将恒山派掌門之位交給了儀清接掌。
儀清極力想讓給儀琳,說道儀琳手刃恒山派大仇,為師時雪恨,該當接任掌門之位。
但儀琳說什麼也不肯,急得當衆大哭。
畢竟還是依着令狐沖之議,由儀清掌理恒山門戶。
盈盈也已辭去朝陽教教主之位,交由向問天接任。
向問天雖是個桀傲不馴的人物,卻無吞并正教諸派的雄心,數年來江湖上倒也太平無事。
這日來到梅莊賀喜的江湖豪士擠滿了杭州一城。
行罷大禮,酒宴過後鬧新房時。
群豪定要新郎、新娘出劍演一演劍法。
當世皆知令狐沖劍法精絕,賀客中卻有一大半未曾親眼見過。
令狐沖笑道:“今日動刀使劍,未免太煞風景。
在下和新娘合奏一曲如何。
”群豪齊聲喝采。
當下令狐沖取出瑤琴、玉蕭,将玉箫遞給盈盈。
盈盈不揭霞帔,伸出纖纖素手,接過箫管,引宮按商,和令狐沖合奏起來。
兩人所奏的正是那“笑傲江湖”之曲。
令狐沖想起初聆此曲,乃是在衡山城外荒山之中,聽得衡山派劉正風和朝陽教長老曲洋合奏。
二人相交莫逆,隻因教派不同,難以為友,終于雙雙斃命,留下了這首曲子。
今日自己得與盈盈成親,教派之異不複得能阻擋,比之撰曲之人,自己幸運得多了。
又想劉曲二人合撰此曲,原有彌教派之别,消積年之仇的深意,此刻夫婦合奏。
終于完償了劉曲兩位前輩的心願。
想到此處,琴箫奏得更是和諧。
群豪大多不懂音韻,卻無不聽得心曠神怡。
一曲既畢,群豪紛紛喝采,喧嘩聲中退出新房。
喜娘請了安,反手掩上房門。
令狐沖笑道:“盈盈,不想——”伸手輕輕揭開罩在她臉上的霞帔。
盈盈嫣然一笑,紅燭照映之下,當真是人美如玉,突然間喝道:“出來!”令狐沖一怔,心想:“什麼出來?”盈盈笑喝:“再不出來,我用水淋了!”隻見床底下鑽出六個人來,正是桃谷六仙。
六人躲在床底,隻盼聽到新郎、新娘的說話,好在大廳上去向群豪誇口。
令狐沖心神俱醉之際,沒再留神。
盈盈心細,卻聽到了他六人壓得極細的呼吸之聲。
令狐沖哈哈大笑,說道:“六位桃兄。
險些兒又上了你們的當!”
桃谷六仙走出新房,張開喉嚨大叫:“千秋萬載,永為夫婦!千秋萬載,永為夫婦!”沖虛正在花廳上和方證談心,聽得桃谷六仙的叫聲,不禁莞爾一笑,三年來壓在心中的啞謎,此時方始揭開。
原來那日令狐沖和盈盈在觀音堂中山盟海誓,桃谷六仙卻道是改了朝陽教的八字經。
四個月後,正是草長花秾的暮春季節。
令狐沖和盈盈新婚燕爾,攜手共赴華山。
令狐沖要帶同妻子,去拜見太師叔祖風清揚,叩謝他傳劍授功之德。
可是兩人踏遍了華山五峰三嶺,各處幽谷,始終沒發見風清揚的蹤迹。
令狐沖心下怏怏不樂。
盈盈道:“太師叔祖是世外高人,當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不知又到那裡雲遊去了。
”令狐沖歎道:“太師叔祖固然劍術通神,他老人家的内功修為也算是當世無雙。
這三年半來,我修習他老人家所傳的内功,幾乎已将體内的異種真氣化除淨盡。
”盈盈道:“那可得多謝少林寺的方證大師了。
咱們既見不到風太師叔,明日就動身去少林寺,向方證大師叩頭道謝。
”令狐沖道:“方證大師代傳神功,多所解說引導,便好比是半個師父,原該去謝。
”盈盈抿嘴笑道:“沖郎,你到今日還是不明白,你所學的,便是少林派的《易筋經》内功。
”
令狐沖“啊”的一聲,跳起身來,說道:“這——這便是《易筋經》?你怎知道?”盈盈笑道:“當日聽你說,這内功是風太師叔叫桃谷六仙帶口訊,告知方證大師的。
我心下生疑,尋思這内功精微奧妙,修習時若有厘毫之差,輕則走火入魔,重則送了性命,如何能叫桃谷六仙代帶口訊?桃谷六仙纏夾不清,又怎說得明白?後來一問這六位仁兄,他們一口咬定确有其事。
但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