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聲息了。
他這番話雖沒說完,但張無忌十成已猜到了九成,多半是朱九真和衛壁半夜出來私會,卻讓這鄉農撞見了,朱九真放犬咬死了他。
正自氣惱,隻聽得馬蹄聲響,有人連連呼哨,正是朱九真在呼召群犬。
蹄聲漸近,兩騎馬馳了過來。
張無忌自練九陽神功後,目力大異常人,雖在黑暗之中,借着白雪反映上來的星光,依稀可以看到兩匹馬上坐着一男一女。
那女子突然叫道:“咦!怎地平西将軍他們都死了?”說話的正是朱九真,她所養的猛犬,仍是各擁将軍封号,與以前絲毫無異。
和她并騎而來的正是衛璧,他縱身下馬,奇道:“有兩個人死在這裡!”無忌心下暗暗打定了主意:“他們若想過來害我,說不得,我下手可不能容情了。
”朱九真見那鄉農肚破腸流,死狀甚可怖,張無忌卻是衣服破爛已到極點,蓬頭散發,滿臉長滿了長長的胡子,躺在地下一動也不動,想來也是被狗子咬死了。
她急欲衛璧談情說愛,不願在這裡多所逗留,說道:“表哥,走吧!這兩個泥腿子臨死拚命,倒傷了我三位将軍。
”拉轉馬頭,便向西馳去。
衛璧雖見三犬齊死,心中微覺古怪,但見朱九真馳馬走遠,不及細看,當即躍上馬背,跟了下去。
張無忌聽得朱九真的嬌笑之聲,遠遠傳來,心下隻感惱怒,自己覺得奇怪,四年多前和她初遇時,對朱九真敬若天神。
隻要她小指頭兒指一指,就是要自己上刀山、下油鍋,也是毫無猶豫,但今日重見,不知如何,她身上的魅力竟是消失得無形無蹤。
張無忌隻道是修習九陽真經之功,實則凡是少年男子,大都有過如此胡裡胡塗的一段初戀,這些熱情來得快,去得也快,日後頭腦清醒,對自己舊日的沉迷,往往不禁為之啞然失笑。
得到第二日早晨,天空一頭兀鷹見地下的死人死狗,在空中盤旋了幾個圈子,便飛下來啄食。
那知道這頭兀鷹也是命中該死,好端端的死人死狗不吃,偏向張無忌臉上撲下來,無忌手一伸,早扭兀鷹的頭頸,手上微一使勁,便将那鷹捏死了,喜道:“當真是天上飛下來的早飯。
”拔去兀鷹羽毛,撕下鷹腿,便大嚼起來,雖是生肉,但餓了三日,卻他吃得津津有味。
一頭兀鷹沒吃完,第二頭又飛了下來。
張無忌便以鷹肉充饑,躺在雪地之中養傷,靜得腿骨愈合,接連數日,這曠野中竟是一個人也沒經過。
他身畔是三隻死狗,一個死人,好在隆冬嚴寒,屍體不會腐臭,他又過慣了寂寞獨居的日子,也不以為苦。
這一日下午,他運了一遍内功,眼見天上兩頭兀鷹飛來飛去的盤旋,良久良久,終是不敢下來。
他正自無聊,隻見一頭兀鷹向下一撲,離地身子約莫三尺,便即沖向空際,身法轉折之間,極是美妙。
他忽然想道:“這一下轉折,如果能用在武功之中,襲擊敵人時對方固是不易防備,即使一擊不中,飄然遠揚,敵人也是極難還擊。
”要知他所練的九陽神功純系修習内功,攻擊防禦的招數是半招都沒有的。
因此當年覺遠大師雖然練就一身神功,受到攻擊時卻毛手毛腳,絲毫不會抵禦;張三豐也要楊過當面傳授四招,才能和尹克西放對。
張無忌從小便學過武功,和覺遠及張三豐幼時截然不同,但要将極上乘的内功融化在他所學的招數之中,卻也非短期内所能奏效。
因此每見飛花落地,怪樹撐天,以及鳥獸之動,風雲之變,他往往便想到武功的招數上去。
這麼一想,他隻盼空中的兀鷹盤旋往複,多現幾種姿态,正看得出神,忽聽得遠遠有人在雪地中走來,腳步細碎,似乎是個女子。
張無忌轉過頭去,隻見一個女子提着一隻籃子,很迅捷的走近。
她看到雪地中的人屍犬屍,“咦”的一聲,怔住停步。
張無忌定神一看,但見那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女,荊钗布裙,是個鄉村貧女,黃發蓬蓬,面容黝黑,臉上肌膚凹凹凸凸,嘴角歪斜,生得極是醜陋,隻是一對眸子頗有神采,身段也是苗條纖秀。
她走近一步,看見張無忌睜着眼瞧着她,微微吃了一驚,道:“你——你沒死麼?”張無忌道:“我沒死。
”一個問得不通,一個答得有趣,兩人一想,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少女笑道:“你既不死,躺在這裡一動也不動的幹什麼?倒吓了我一跳。
”張無忌道:“我從山上摔下來,把兩條腿都跌斷了,隻好在這裡躺着。
”那少女問道:“這人是你同伴麼?怎麼又有三條死狗?”張無忌道:“這三狗兇惡得緊,咬死了這位大哥,可是它們也活不了啦。
”
那少女道:“你躺在這裡怎麼辦?肚子餓嗎?”張無忌道:“自然是餓的,可是我動不得,隻好聽天由命了。
”那醜女嫣然一笑,從籃子中取出兩個餅來,遞了給他。
張無忌道:“多謝姑娘。
”接了過來,卻不便吃。
那少女道:“你怕我的餅中有毒嗎?幹麼不吃?”張無忌已有四年多沒跟人說話,偶爾和朱長齡隔着山洞對答幾句,也是絕無意味,這時見那少女容貌雖醜,說話卻很有風趣,心中喜歡,便道:“是姑娘給我的餅子,我舍不得吃。
”
這句話已有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