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長齡心知若用蠻勁,又要重蹈四年前的覆轍,勢必再擠斷幾根肋骨,于是定了定神,竭力呼出肺中存氣,果然身子又縮小了兩寸,能再向前挨了三尺。
可是肺中無氣,越來越是窒悶,自覺一顆心跳得打鼓一般,幾欲暈去,知道不妙,隻得先退出來再說。
那知進去時兩足撐在高低不平的山壁之上,一路推進,出來時卻已無可借力之處,雙手被岩石束在頭頂,伸展不開,半點力氣也使不出來。
他心中卻兀自在想:“他身材比我高大,他既能過去,我也必能夠過去。
為什麼我竟會擠在這裡?當真是豈有此理!”那知世上确有不少豈有此理之事,這個文才武功,俱臻上乘的高手,從此便嵌在這窄窄的山洞之中,進也進不得,退也退不出。
且說張無忌又中朱長齡的奸計,從懸崖上直墜下去,霎時間自恨不已:“張無忌啊張無忌,你這小子忒煞無用。
明知朱長齡奸詐無比,卻一見面又上了他的惡當,該死,該死!”他雖自罵該死,其實卻是拚死的求生,體内真氣流動,運勁向上縱躍,想要将下墜之勢稍為延緩,着地時便不緻跌得碎骨。
可是人在半空,虛虛晃晃,實是身不由已,但覺耳旁風聲不絕,頃刻之間,雙眼刺痛,地面上白雪的反光射進了目中。
張無忌知道生死之際,便系于這一刻關頭,隻見丈許之外有一個大雪堆,這時也無暇分辨雪堆中到底是何物,當即在空中翻了一斤鬥,向那雪堆中撲去,身形斜斜劃了個弧線,左足已點上雪堆,波的一聲,身子已陷在雪堆之中。
他苦練四年的九陽神功便于此時發生威力,借着雪堆中所生的反彈之力,向上一縱,但那萬尋懸崖上摔下來的這股力道何等厲害,隻覺腿上一陣劇痛,雙腿腿骨一齊折斷。
他受傷雖重,神智卻仍清醒,但見柴草紛飛,原來這大雪堆是農家積柴的草堆,不禁暗叫:“好險,好險!倘若這雪堆之下藏的不是柴草,卻是一塊大石頭,我張無忌便一命嗚呼。
”他雙手用力,慢慢爬出柴堆,滾向雪地,再檢視自己腿傷,吸一口真氣,伸手接好了折斷的腿骨,心想:“我躺着一動也不動,至少要一個月方能行走,可是那也沒有什麼,至不濟是以手代足,總不會在這裡活生生的餓死。
”
又想:“這柴草堆明明是農家所積,附近必有人家。
”他本想縱聲呼叫求援,但轉念一想:“世上惡人太多,我獨個兒躺在雪地中養傷,那也罷了,若是叫得一個惡人來,反而糟糕。
”于是安安靜靜的躺在雪地,靜待腿骨折斷處慢慢的自行愈合。
如此睡了三天,腹中餓得咕噜咕噜直響,但他知接骨之初,最是動彈不得,倘若斷骨處稍有歪斜,一生便成跛子。
因此始終以最大毅力,半分也不移動,真是耐不住了,便抓幾把雪塊充饑。
這三天中心裡隻是想:“從今以後,我在世上務要步步小心,決不可再上惡人的當。
須知日後未必再能如此幸運,終能大難不死。
”
到得第四天晚間,他靜靜躺着用功,隻覺心地空明,周身舒泰,腿傷雖重,所練的神功卻又深了一層,萬籁皆寂之中,猛聽得遠處傳來幾聲犬吠之聲,跟着犬吠聲越來越近,顯是有幾頭猛犬在追逐什麼野獸。
張無忌吃了一驚:“難道是朱九真姊姊所養的惡犬麼?嗯!她那些猛犬都已被朱伯伯打死了,可是事隔多年,她又會養起來啊。
”目凝向雪地裡望去,卻見有一人如飛的奔來,身後三條大犬又吠又咬的追着他。
那人顯已筋疲力盡,跌跌撞撞,奔幾步,便摔了一交,但害怕惡犬的利齒銳爪,還是拚命的向前奔跑。
張無忌想起數年前自己身被群犬圍攻之苦,不禁胸口熱血上湧。
他有心出手相救那被群犬追殺之人,苦于自己雙腿斷折,行走不得,蓦地裡聽得那人長聲慘呼,摔倒在地,兩頭惡犬爬在他的背上狠咬。
張無忌怒叫:“惡狗,到這兒來!”那三條大犬不懂得人話,果然如飛撲至,嗅到張無忌并非熟人,站定了狂吠幾聲,撲上來便咬。
張無忌有心一試所練的神功,伸出手指,在每頭猛犬的鼻子上一彈,三頭惡犬先後了帳。
無忌沒想到随便出手即行輕輕易易的殺斃三犬,對這九陽神功的威力,不由得暗自心驚。
隻聽得那人呻吟之聲極是微弱,便道:“這位兄台,你給惡犬咬得很厲害麼?”那人道:“我——我不成啦——我——我——”張無忌道:“我雙腿斷了,沒法子行走。
請你勉力爬過來,我瞧瞧你的傷口。
”那人道:“是——是——”氣喘籲籲的掙紮爬行,爬一段路,停一會兒,爬到離張無忌丈許遠處,“啊”的一聲,伏在地下,再也不能動了。
兩人便是隔着這麼遠,一個不能過去,一個不能過來。
張無忌道:“大哥,你傷在何處?”那人道:“我——胸口,——肚子上——給惡狗咬破肚子,拉出了腸子。
”張無忌大吃一驚,知道肚破腸出,再也不能活命,問道:“那些惡狗為什麼追你?”那人道:“我——夜裡出來趕野豬,别——别踩壞了莊稼,見到一位大小姐和一位公子在大樹下說話——我不過走近去瞧瞧——我——啊喲!”大叫一聲,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