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聽得腳步聲響,那少女又奔了出來,惡狠狠的道:“醜八怪,你心裡一定不服氣,說我自己相貌這般醜陋,卻還在瞧你不起,是不是?”張無忌搖頭道:“不是的。
你相貌不很好看,我才跟你一見投緣,倘若你沒有變醜,像從前那樣——”那少女突然驚呼:“你——你怎地知道我從前不是這樣子的?”張無忌道:“我這一次見你,你臉上比上次見你時,又腫得厲害了些,皮色也更黑了些。
如果一個人生來便這樣,決不會越來越難看的。
”那少女驚道:“我——我這幾天不敢照鏡子。
你說我是在越來越難看了?”張無忌柔聲道:“一個人隻要心地好,相貌美醜有何分别?我媽媽跟我說,越是美貌的女子,良心越壞,越會騙人,叫我要特别小心提防。
”
那少女那有心思去理他媽媽說過什麼話,急道:“我問你啊,你第一次見我時,我還沒有變得這樣醜怪,是不是?”張無忌知道若是答應一個“是”字,她必傷心難受,隻是怔怔的望着她,心中對她很是憐憫。
那少女聰明之極,一見到他臉上神色,早料到他所要回答的是什麼話,掩面哭道:“醜八怪,我恨你,我恨你!”這一次離去,卻不再回轉了。
張無忌又躺了兩天,那日晚上,有頭餓狼出來覓食,邊嗅邊爬。
走到張無忌身邊來。
無忌手起一拳,登時将那餓狼打死。
這頭野狼覓食不得,反而做了無忌肚中的食料。
如此過了數日,張無忌腿傷已愈合大半,大約再過得七八天,便可起立行走了,心想那個村女這一去之後,從此不會再來,隻可惜連名字也沒問她,又想:“她臉上容色何以會越變越醜,這事倒令人猜想不透。
”想了半日無法解答,也就不再去想,迷迷糊糊的便睡着了。
睡到半夜,睡夢中忽聽得遠處有幾個人踏雪而來。
這時他所練的九陽神功已有兩三成火候,便在沉睡之中,方圓數十丈内稍有異動,也決計逃不過他的耳目,這幾個人一齊走路,他立時便驚醒了。
張無忌雙腿仍是不可移動,上身卻已能坐直,當下坐起身來,向腳步聲處一望,這晚上一弦新月如眉,淡淡月光之下,隻見走來共有七人,當先一人身形婀娜,似乎便是那個村女。
他凝目細看,心下微覺驚訝,這人果然便是那容貌醜陋的少女,可是她身後的六人,卻是散成扇形,似乎是防她逃走了的模樣。
無忌心道:“難道她是被她爹爹、哥哥、姊姊們拿住了?怎麼卻到這兒來?”
他心中轉念未定,那少女和她身後六人已然走近。
張無忌一看,那一驚更是非同小可,原來那六人他無一不識,左邊是雪嶺雙姝之一的武青嬰。
她父親武烈、她師兄衛璧,右邊是昆侖派掌門人何太沖,他妻子班淑娴,走在最右邊的是個中年女子,面目依稀相識,卻是峨嵋派的丁敏君,張無忌大奇:“她怎麼跟這些人都相識?難道她也是武林中人,識破了我本來面目,便引他們來拿我,逼問我義父的下落?”他想到此處,心下更無懷疑,不覺大是氣惱:“我和你無冤無仇,原來你也來加害于我!”尋思:“我雙足眼下不能動彈,這六個人沒一個是弱者,說不定這村女的武功也強。
我姑且跟他們虛于委蛇,答應帶他們去找我義父。
待得将雙腿養傷好了,那時再跟他們一個個算帳。
”
若在四年之前,張無忌隻是将性命溪出去不要,任由對方如何加刑威逼,總是咬緊牙關不說出而已,但此時一來他年紀大了,二來練成九陽真經後神情心定,遇到任何危難都能沉着應付,當下心中微微冷笑,絲毫不感畏懼,隻是沒料想到那村女居然也來出賣自己,憤慨之中,不自禁的有些傷心,索性躺在地下,曲臂作枕,誰也不理會。
那村女走到張無忌身前,靜靜的瞧了他半晌,隔了良久,才慢慢轉過身去。
張無忌聽到她極輕微的歎了口氣,這一聲歎息聲音極輕極輕,可是歎息之中,卻充滿了哀傷之意。
張無忌心下冷笑:“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又何必假惺惺的可憐起我來?”隻見衛璧将手中長劍一擺,冷笑道:“你說臨死之前,定要去和一個人見上一面,我道定是個貌如潘安的英俊少年,卻原來是這麼一個醜八怪,哈哈,好笑啊好笑,這人和你果然是天生一對,地生一對。
”那村女竟是毫不生氣,隻淡淡的道:“不錯,我臨死之前,要來再瞧他一眼。
因為我要明明白白的問他一句話,我聽了之後,才能死得瞑目。
”
張無忌大奇,對兩人所說的言語,半點也不懂,似乎這六人拿住這村女要殺她,而她卻要來再瞧自己一面,有事要問,便道:“姑娘,到底是什麼事?”那村女道:“我有一句話問你,你須得老老實實的答我。
”張無忌道:“是我自己的事!我件件都可明白相告。
若是旁人的事,便是我身受千刀萬箭之苦,也決計不能吐露一字半句。
”他生怕那村女問的是謝遜的所在,是以先把言語說得絕了。
那村女冷笑道:“旁人的事,要我擔什麼心?我問你,那一天你跟你我說,咱兩人都是孤苦伶仃,無家可歸,你願意跟我作伴。
這句話确是出于真心肺腑之言麼?”張無忌坐起身來,隻見她眼光中又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