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二個理由是“體弱”,這不是現代漢語“體弱多病”的那個意思,而是指王粲的氣質柔弱[14](其實王粲是一個内剛外柔的人,暫且不表)。
前兩個理由還罷了,關鍵是第三條,“通侻”。
“通侻”也寫作“通脫”[15],裴松之解說道:“通侻者,簡易也”,也就是簡慢、曠達、不拘小節。
《世說新語·傷逝》說王粲“好驢鳴”,即喜歡聽驢叫聲,這是王粲“通脫”的一個典型例子。
這種曠達不羁的作風是與劉表這一類“名士”的固有觀念水火不容的。
同樣“通脫”,而且更厲害的還有祢衡,劉表也是先禮遇而後不能容[16]。
魯迅先生在那篇著名的演講稿中指出漢末魏初興起的一個時代風尚就是“尚通脫”,并認為那些漢末“清流”之士(劉表恰在其列)“講‘清’講得太過,便成固執,所以在漢末,清流的舉動有時便非常可笑了”[17]。
作為皇室宗親(劉表為漢景帝子魯恭王劉馀之後)和“清流”、“名士”,劉表心目中的人才應該是姿貌偉岸,神采奕奕,進退有據,笃行達禮之人。
換言之,劉表更看重外在“虛”的東西,而不是把能力放在第一位。
除了《王粲傳》歸納的三個原因外,其實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
如前所述,王粲祖父王暢為南陽太守時,劉表曾從其受學。
但其實師徒倆的觀念、作風并不相同,劉表還曾吃過一個軟釘子。
根據《後漢書·王暢傳》,王暢對南陽當地的豪族勢力是嚴厲打壓的,使當地“豪右大震”;又針對郡中豪族奢靡的作風,王暢以身作則,穿布衣、乘羸馬蔽車,想矯正這種不良風氣。
此時劉表卻對王暢進谏,認為王暢作得太過激了,實際上是承認并肯定當地豪族的作風,與其後來在荊州對待當地豪族的态度是一緻的,這也是他宗室、“名士”身份的正常反應。
但王暢并未接受建議[18]。
所以也不能排除劉表給王粲穿小鞋的可能(所謂“外寬内忌”),況且王粲頗有乃祖之風,外柔内剛[19],觀念上與劉表也會有沖突。
劉表不重用王粲,他也隻好寫寫《登樓賦》這樣的文字發發牢騷了。
再來看看武将甘甯。
甘甯是從益州敗逃入荊州的。
他最先帶領着他的私人精銳部隊(“僮客八百人”)來投靠劉表。
結果隻能“居南陽,不見進用”[20](裴注引《吳書》認為這是因為劉表“不習軍事”,有一定道理,但不全面)。
當時南陽的實際控制者是軍閥張繡(漢末南陽郡的情況詳見《“錦帆賊”甘甯》第二節《甘甯在荊州的蹉跎歲月》),而甘甯在南陽是遭到張繡涼州軍事集團排擠的,這個先按下不表,回到劉表與甘甯的關系上來。
劉表之所以不重用甘甯,根本原因落在雙方的身份上。
劉表的身份已如前述,那甘甯是何許人也?《甘甯傳》說:“(甘甯)少有氣力,好遊俠,招合輕薄少年,為之渠帥;群聚相随,挾持弓弩,負毦帶鈴,民聞鈴聲,即知是甯。
人與相逢,及屬城長吏,接待隆厚者乃與交歡;不爾,即放所将奪其資貨,于長吏界中有所賊害,作其發負。
至二十餘年。
”注引《吳書》也說:“(甘)甯輕俠殺人,藏舍亡命,聞于郡中”。
由上述兩段史料可以看出,甘甯首先是“有氣力”,能“挾持弓弩”,武藝高強;并且“招合輕薄少年,為之渠帥”,擁有一隻精銳的私人部隊;而且平日裡做的是殺人越貨、“藏舍亡命”的勾當。
他是所謂的“遊俠”。
“遊俠”是兩漢社會中一個頗為活躍的階層,并且是有等級的。
像曹操、袁紹、張邈之流,也被人認為“好遊俠”,但他們更多表現在“立氣勢,作成福,結私交”[21]上,與甘甯不同。
荀悅說:“(遊俠)以正行之者謂之武毅,其失之甚者至于為盜賊也。
[22]”參照上引甘甯的行為,他正是“至于為盜賊”的那類,是遊俠中較低層次的一類,即所謂“輕俠”。
下面我們參考其他例子來間接獲知劉表不重用的原因。
《後漢書·王允傳》說:“(王允)素輕(呂)布,以劍客遇之。
”王允與呂布都是并州人,但王允家族是“世仕郡為冠蓋”的豪右高門,而呂布隻是一名“劍客”,憑借武力在州中任事(“以骁武給并州”)據方詩銘先生研究,“劍客”具有“亡命奸臧”和“氣力勇猛”的特征,實際上就是“遊俠”中的“輕俠”[23]。
王允對呂布隻是利用其武勇,但對這類人是“素輕之”的。
同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