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自圈選了若幹經典,讓曹彰讀去。
曹彰肯定蠻不情願,私底下常對人抱怨道:"大丈夫當橫行四海,效法衛青、霍去病,帶十萬兵馳驅沙場,焉能在家裡作一介博士。
"曹彰果然撈到了機會,作為骁騎将軍帶兵鎮壓代郡烏丸的叛亂,曹彰大獲全勝。
曹彰臨行前,曹操曾這樣告誡他:"居家為父子,受事為君臣,一旦違我軍令,你可别指望我網開一面。
"曹操另有一個小兒子曹沖,他有可能是曹操兒子中最出色的一個,不僅最聰明(比"才高八鬥"的曹植還要聰明),還最仁慈。
曹沖天生夙慧,洞悉世情,極富同情心,曹操對他寵愛有加。
曹沖的死,也許是曹操平生遭到的無數次打擊中最慘痛的一次。
當時曹丕在一邊勸父親節哀,曹操脫口說道:"這是我的不幸,你的大幸。
"曹丕做皇帝後有一次仍心有餘悸地承認:"假使倉舒(曹沖字)在,這皇位輪不到我來坐。
"有件事頗能說明曹操的喪子之痛:曆來不相信天命的曹操,為擔心幼子墓中寂寞,竟然打起了"攀陰婚"的主意。
有個叫邴原的人也有一女早亡,曹操請求将這一對不幸的童男女合葬。
邴原拒絕了。
曹操的兒子雖個個了得,壽命卻都不長:除曹沖外,長子曹昂很早就死于戰場,曹丕不過活了四十歲,曹植四十一歲,曹彰死得更早些。
曹彰之死,也與曹丕弄權有關,區别是曹彰沒有啟動刀兵,而是"憤怒暴薨"。
曹操的死,常被人奚落嘲笑,因為他死前語無倫次,毫無英雄氣慨,竟然吩咐起自己的婢女日後該幹什麼,竟然考慮起"組履分香"之類細枝末節的事來。
然而在我看來,曹操《遺令》是既不同流俗又獨标高格的,其中閃爍着清醒、明智和至為難得的樸實。
他肯定自己的隻是"軍中持法"的嚴明,明确指出自己平時的"小忿怒,大過失",不應被仿效。
他對自己的喪葬規格作出嚴格的限定:"斂以時服"、"無藏金玉珍寶。
"他要求"将兵屯戍者,皆不得離屯部,有司各率乃職"。
那是距今1780年前,一個蓋世英豪在自己六十四歲彌留之時吐出的肺腑之言。
雖然曹操《遺令》中明确指出了自己的埋柩之所:"葬于邺之西岡上,與西門豹祠相近",奇怪的是,關于曹操在漳河上設七十二疑冢的說法又不胫而走,越傳越邪。
無風不起浪,我相信這一傳說的始作俑者多半為盜墓賊,他們想必把西門豹祠附近的大小山頭掘了個底朝天,一無所獲,沮喪之餘隻能編出這一傳說來自慰。
真有意思!曹操的墓究竟在哪兒呢?曹操《遺令》中流露的究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真切情感,還是更深沉的權謀詐術呢?有人曾惡狠狠地寫道:"人言疑冢我不疑,我有一法君未知。
直須發盡疑冢七十二,必有一冢藏君屍。
"立刻就有人代替曹操回答道:"人言疑冢我不疑,我有一法君莫知。
七十二外埋一冢,更于何處覓君屍?"無聊至極!
随他們去洩忿吧,我們不是盜墓賊。
有這點時間,還不如回到梅子青青的時刻,重新聆聽一遍曹孟德煮酒論英雄吧。
"設使天下無有孤,不知當幾人稱帝,幾人稱王",曹操這一番不避自誇的感慨,也值得我們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