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轉世的神話故事,是明顯的杜撰;就是他平時的言談舉止,連脂硯齋都說“是我輩于書中見而知有此人,實未目曾親睹也”(13)。
還說連他的許多語言都“每每令人不解”,生性也“件件令人發笑”,“不獨于世上親見這樣的人不曾,即閱古今所有之小說傳奇中,亦未見這樣的文字”(16)。
這種世上不曾見、書上未曾有的人物,顯然已是遊離了人物原型本相,融進了作者對世态人生的獨特感受,按照全書的藝術主旨和整體構想,作了完全變化的審美重鑄,成為光照古的“這一個”藝術典型。
因此,我們在研究《紅樓夢》小說世界時,就應該按照書中提供的形象特征、生活蘊涵、藝術經驗與審美情趣入手,品悟這個形象世界的整體運動流程與生态環境的相互滲透、相互作用,由此展開的人際關系矛盾糾葛所包孕的生活容量,展現的時代精神與人生況味,作者融貫在整部小說世界中的多樣化藝術思維、多種藝術手段的綜合運用與可貴的藝術創新經驗和審美化藝術構建的神髓。
對于小說的物态環境,應該着重分析它所提供的物質文化背景與社會心态表征,從宏觀上對群體形象整體運轉态勢的深刻影響;在微觀上,對人物性格運動的影響制導作用與映襯表征作用,從而透視出人物心靈變化的微妙緣由,性格運動的軌迹與時代的精神特征。
不應該在所謂原址上糾纏不休。
對于人物的性格運動與命運遭際,也應該根據書中的實際具體描繪,着重探索他們的形象塑造是否符合生活的發展邏輯,是否符合人物性格運動的“會有的實情”,分析他們在形象群體中的獨特藝術功能,能否傳遞出時代的生活信息與時代流變的動律,不必過多在作者隐而未寫或略而未詳的出身到底是寒微或高貴上多費筆墨,作出違背作者原意的推論猜測。
就晴雯來說,作者明明寫她出身寒微,“身為下賤”,卻有人硬要考究出她乃富家血統,可是,不管她的血統多麼高貴,她出現在小說中的實際身份卻是連父母都不記得的“奴才的奴才”,并以她那“光風霁月”、“心比天高”、不向權貴低頭的火爆性格出現,走完了悲劇的人生曆程,表現出好對封建等級秩序的不平抗争,這才是她那光彩照人的形象特色。
我不明白,為什麼人們硬要在她的血統上做文章,把她往高貴的血統上去拉。
不管人們怎麼穿鑿索隐,都無法改變她在書中出現的令人回腸蕩氣的性格特色,她的悲慘命運帶給人們的不盡思索與品味。
至于秦可卿,曹雪芹明明在8回末交代秦鐘出身時,順便交代她是“從養生堂抱來的。
”這就已經交代清楚了她的寒微出身。
作者所以未作詳細的描寫,正說明她的出身并非作者刻畫她藝術形象的重點,作者所要着重描繪的倒是她出現為甯府少婦後,那種“袅娜纖巧”的俏麗容貌,“溫柔平和”的性格特色,受到上上下下贊譽的舉止,及身體多病不久人世的悲劇命運。
如果說她的出身是作者怕“幹涉時世”施放的“煙幕彈”(17),就未免誇大其辭了。
作者連皇帝出巡都敢借趙嬷嬷之口,說是拿皇帝的錢“買這個虛熱鬧”;又在元妃省親時,把皇宮說成為“不得見人的去處”。
秦氏的血統再高貴,又有何幹礙不可直寫?她本來就是個虛構的人物,作者寫她什麼出身就是什麼出身,或者隐而不寫,或者略而不詳,自有作者對人物的出身與形象刻畫的總體考慮,至于安排得是否貼切成功,人物的出身與形象表征是否妥當,那是藝術真實程度的問題,人們自然可以進行不同的研究與評判,似乎不必像對待曆史人物那樣,煞費苦心地進行徹裡徹外的繁瑣“考證”、索隐,硬要另給她找個什麼高貴出身。
從秦氏判詞“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溫言不肖皆榮出,造釁開端實在甯”來看,從脂硯齋批語“‘秦可卿淫喪天香樓’,作者用史筆也。
老朽因有魂托鳳姐賈家後事二件,豈是安富尊榮、坐享人能想得到者?其言其意,令人悲切感服,姑赦之,因命芹溪删去‘遺簪’‘更衣’諸文”(18)考究,可以看出作者刻畫秦氏形象的原意是為了揭露“造釁開端實在甯”,暴露甯府道德淪、生活淫蕩的衰敗情狀。
不管作者是否贊成脂硯齋要删去“淫喪于香樓”的理由,但卻從全書藝術構思的整體考慮,還是接受了删去那一淫亂情節的意見,不僅把秦氏由淫情敗露自殺改為因病早夭,而且也把她由淫婦形象改塑為乖巧俏麗、溫柔平和的病婦形象。
把甯府的淫亂情狀,通過焦大的醉罵來隐約表現;又在賈敬喪葬期間,以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