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知道那些“太醫”是草包。
張友士确診後有一段文字特别值得注意:“旁邊一個貼身伏侍的婆子道:‘何嘗不是這樣呢。
真正先生說的如神,倒不用我們告訴了。
如今我們家裡現有好幾位太醫老爺瞧着呢,都不能的當真切的這麼說。
有一位說是喜,有一位說是病,這位說不相幹,那位說怕冬至,總沒有個準話兒。
求老爺明白指示指示。
’”可見連地位很低的婆子都看不起那些“太醫”。
如果真是禦醫,作為奴才的婆子敢這麼當着外人褒貶麼?一旦傳了出去,那麻煩可就大了!
4業餘大夫張友士也被稱為“太醫”,毫不客氣地批評那些“太醫”耽擱了秦可卿。
小說明明白白交代張友士是個業餘醫生,但是第十回下半回的回目就叫“張太醫論病細窮源”。
曹雪芹也稱他為太醫,可見“太醫”确實是對醫生的尊稱,甚至可以用在有些醫道的業餘大夫身上,就像稱呼那些根本不是老爺的人為“老爺”一樣。
小說這樣寫道:“那(張)先生笑道:‘大奶奶這個症候,可是那衆位耽擱了。
’”如果給秦可卿看病的是好幾位禦醫,那麼馮紫英肯定告訴過他,說好幾位禦醫都看了,并不見效,請他出馬。
來京為兒子捐官的張友士敢這麼毫無顧忌地否定禦醫麼?起碼會說得委婉一些。
萬一傳到這些禦醫耳中,這些經常為皇帝、後妃、高官治病的禦醫說他一句壞話,就夠他戗。
張友士接着又詳細分析了病情,提出治療對策,強調秦可卿是個“心性高強、聰明不過的人”,得病是因為“思慮太過。
此病是憂慮傷脾”等等。
那婆子說“可不是”,證明張先生說的句句在理。
張友士果然有見識,開出的藥是“養心調經”之藥。
而且第十回寫得清清楚楚,秦可卿“吃了一劑藥”,第二天“頭眩的(就)略好些”。
說明張友士下的藥的确對症,此藥有效。
要是賈珍後來不再繼續糾纏秦可卿,說不定她不久就能痊愈。
至于那婆子說的“我們家裡有好幾位太醫老爺”,就是前面尤氏提到的幾個庸醫,也就是張大夫說的把秦可卿耽擱了的那幾個連開藥方都要經過集體讨論的草包。
有讀者問,張友士會不會是反對乾隆皇帝的皇弟弘皙負責和甯國府、秦可卿來聯系的人?不會。
一是沒有任何文本依據表明他和弘皙有什麼關系。
相反,張友士的身份文本交代得一清二楚。
二是,如果他負有秘密聯系使命,那麼前面幾位所謂“太醫”就不會出現了。
在這六條證據中最有力的是第五和第六條:
5賈珍的話否定了他們是禦醫。
賈珍應該是最了解這些所謂“太醫”的真實身份和水平的,因為這些人都是他請來的。
第十回最後賈珍說,這些就是“混飯吃久慣行醫的人”。
那麼這裡有一個問題了:按說賈珍肯定是不惜一切代價請好大夫給秦可卿看病,這些被稱為“太醫”的大夫怎麼這麼差呢?賈珍怎麼不請些水平高的來呢?其實這些人當時就屬于高水平的了。
我們知道,進入20世紀之前,中國是沒有中醫院的。
中醫都是個體戶,都是一個醫生自己看,頂多帶個把幾個徒弟,給自己寫寫方子,配配藥。
中醫之間是不興會診的,不會由于自己沒有把握,請個别的中醫來讨論。
除非病家請來好幾個。
俗話說“有病亂投醫”,問題顯然一開始就出在賈珍太不放心了,他請了一個,瞧着不放心;再請,又請,還請,于是請了好幾個,這樣才會出現“他們大家商量着立個方子”這種怪事來。
賈珍越是不放心,水平不高的大夫越是不敢拿主意。
賈府和賈珍的地位,使他們更加不敢負責任,所以三四個人一天輪流來四五遍,開小組會似的拟個死不了也好不了的太平方子湊合事。
其實這些大夫也不全是飯桶,比如伺候秦可卿的婆子提到,“有一位說是病,這位說不相幹(沒關系)”。
“說是病”并不錯,但過于籠統,沒有張友士那麼準确;“說不相幹”的這位也基本靠譜。
不過可以肯定水平都不大高。
那麼賈珍怎麼不請真正的禦醫來給秦可卿診治?禦醫能随便出診麼?不能,那病人得有級别。
秦可卿是民婦,不夠格。
那麼有沒有禦醫來給賈府的人看過病呢?有,賈母,還有賈寶玉。
6禦醫出診的對象有級别,禦醫本人要穿官服。
《紅樓夢》中多次寫到這太醫那太醫來給這個那個看病,唯一能夠确定是禦醫的是四十二回來給賈母看病的王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