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腦筋的,更不會為某個人物某些情節細節沒完沒了地争論。
而《紅樓夢》不然。
大量閱讀陷阱的存在,正是曹雪芹和其他優秀作家的一大區别。
由于曹雪芹對原稿的删改,留下了許多蛛絲馬迹,使得秦可卿之病、之死變得撲朔迷離。
讀者需要對一些細節進行拼接、對照、回顧、猜測,深入體味,甚至讀一點參考書,才能真正明白故事的來龍去脈和人物的實際心理,從看似不正常中發現其中的正常,于是就會感受到一種難得的朦胧的藝術美或者說是藝術的模糊美。
正因為這樣,也就使得秦可卿成為《紅樓夢》中給人印象最深最為複雜的人物之一。
而曹雪芹對秦可卿形象所做的重大修改,造成了和秦可卿相關故事的閱讀陷阱大大增加。
《紅樓夢》數以百計的人物中,出場不多卻最讓人琢磨不透的,莫過于秦可卿了。
把秦可卿藝術形象解讀明白,少走彎路,會大大提高我們對《紅樓夢》的欣賞水平。
為了免得發生混淆,我要簡單說明一下常常提到的幾個版本術語。
曹雪芹的原稿由于在他生前和去世後的一段時間内,前後有三四十年之久,一直是以抄本的形态流傳,上面有脂硯齋等人的批語,所以通稱“脂本”,隻有前八十回。
現在能夠看到的乾隆年間的《石頭記》前八十回抄本(底本的過錄本,有幾個不全),也就是我們說的脂本,還有十一種。
1791年程偉元與高鹗以木活字排印行世的高鹗續補了後四十回的一百二十回本出版,紅學界稱之為程甲本;1792年修訂後再版,人們稱之為程乙本,二者改動很大,統稱為程本,以示和脂本的區别。
按照脂本或程本轉抄、刊刻或印刷的有許多本子,分别形成了脂本系統和程本系統。
程本前八十回當然也根據某一個抄本為底本,不過程本前八十回和現在看到的脂本在文字上有許多差别,有些差别相當大。
而各脂本之間的差别極小極小,因此各脂本不可能出現很多文句都不一樣而偏偏某一句一樣的情況,應該是絕大多數都一樣而極少數文字不一樣。
所以紅學界不說“古本”,因為19世紀也是古代,按照程甲本和程乙本排印出版的好多本子也算“古本”,即使是程本的前八十回,和脂本也有許多重要的不同。
一說“古本”,會讓人誤以為除了脂本系統和程本系統的本子,是不是另外還有什麼非常有價值的本子,裡面有很重要的情節、細節是脂本和程本中所沒有的,可是大家都不知道,連研究版本的紅學家也沒有看到過。
或者會誤以為又發現了什麼新的脂批抄本了。
總之,“古本”這個說法容易引起混亂,紅學界不用。
紅學界也不說“真本”。
因為既然有“真本”,就有“僞本”,弄不清究竟是指什麼本子。
會讓人誤以為别人看見的本子都不可靠,但有人看見了“真本”,所以才有新的發現。
至于有的學者認為高鹗後續的四十回是“僞續”等等,作為一家之見,自無不可,但是并沒有得到紅學界的廣泛認同。
因為高鹗所續的後四十回的水平雖然遠遠趕不上曹雪芹的前八十回,而且有許多地方不符合曹雪芹的初衷,但它畢竟使《紅樓夢》變得完整,有利于流傳,而且有的地方寫得也不錯,自有它的曆史地位,不宜一棍子打死,功是功,過是過,分開表述,比較實事求是。
20世紀50年代人民文學出版社根據程本出版了一百二十回的《紅樓夢》,人們一般叫它為“人文社通行本”。
20世紀70年代中期,文化部從全國各地調集了幾十位專家,前八十回以庚辰本——全名為《脂硯齋重評石頭記(庚辰秋月定本)》,庚辰年為1760年,當時曹雪芹還健在——為底本,參照已經發現的其他脂本和程甲本程乙本進行彙校注釋,後四十回以程甲本為底本,參照其他本子,進行彙校注釋。
1982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中國藝術研究院紅樓夢研究所校注一百二十回本,就是這個本子。
20世紀90年代前期,中國藝術研究院紅樓夢研究所的馮其庸、林冠夫、呂啟祥三位先生又對這個本子加以校注修訂,1997年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再版。
二十多年來這個本子最流行,稱為“紅研所本”或“藝研院本”,有時候我們為了省事說的“今本”或“通行本”,就是指這個本子,但不說“古本”。
還有其他一些專家根據某一個脂本為底本,參照其他脂本和程本,彙校注釋出版過《紅樓夢》,也受到廣大讀者的歡迎。
所以人們常常把這種根據某個脂本為底本,參照其他脂本和程本,彙校注釋出版的一百二十回本《紅樓夢》,叫做今通行本或者幹脆就叫做通行本。
因為别的本子都不通行了。
至于各種脂本,還有程本,人民文學出版社和别的出版社也都出版過。
所以紅學界不說“古本”,隻說某個具體的本子,如脂本中的庚辰本、己卯本、甲戌本等等,程本中的程甲本、程乙本等等,這樣一說,大家就知道指的是哪個本子了。
需要說明的是,我在《周思源看紅樓》和本書中引用的原文,都是用的中國藝術研究院紅樓夢研究所校注人民文學出版社1982年出版的本子。
我之所以沒有用1997年版,主要是為了圖省事,那個本子我勾勾畫畫滿了,找起來方便,偶爾我也會用新版對照核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