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般人心目中,“淫”就是淫亂,就是亂搞男女關系。
其實在古代“淫”的标準要比現在嚴得多。
封建社會講究“男女授受不親”,就是除了直系親屬的男女之間,即使給東西(授)和接東西(受)也不能有身體方面的接觸。
握手是西方傳來的禮節,古代男女之間是絕對不可以的。
當時男女之間略有輕浮的言行,就會被認為是“調戲”,是“淫行”。
《紅樓夢》中不完全是這樣。
《紅樓夢》中“淫”的含義比較複雜。
第五回警幻仙子對賈寶玉說:“好色即淫,知情更淫。
”又說:“淫雖一理,意則有别。
”意思是“淫”雖然是指男女關系,但是它的境界有巨大差别。
警幻仙子之所以稱賈寶玉為“天下古今第一淫人”,就是因為賈寶玉“知情”。
所以警幻仙子是正話反說,實際上是肯定賈寶玉這樣的重感情的人。
而賈珍、賈琏、賈蓉等則屬于警幻仙子所說的屬于最低級的“皮膚淫濫”之流。
那麼對尤二姐、尤三姐的道德評價如何?應該如何看待尤二姐在與賈琏結婚之前與賈珍父子的關系呢?
六十五回有一段描寫可以幫助我們進一步确定她倆的責任。
當時尤三姐站在炕上,連揭露帶挖苦,嬉笑怒罵,而且“自己先喝了半杯,摟過賈琏的脖子來就灌……唬的賈琏酒都醒了”。
尤三姐“自己高談闊論,任意揮霍灑落一陣,拿他弟兄二人嘲笑取樂,竟真是他嫖了男人,并非男人淫了他”。
我們從這段話中的“嫖”和“淫”兩個字可以看出,《紅樓夢》中“淫”的含義除了褒義的賈寶玉式的“知情”的意淫和貶義的賈珍、賈琏的皮膚淫濫的赤裸裸的肉欲之外,男女之間言語嚴重出格,舉止十分輕浮,總之男女間不正派的言行,都可以被認為是“淫”。
所以曹雪芹才把尤三姐拿賈珍、賈琏他們出了一口惡氣的這種男女之間的調笑也算是“嫖”和“淫”。
六十三回寫到,尤二姐拿了熨鬥要打說話輕浮的賈蓉,“吓的賈蓉抱着頭滾到(尤二姐)懷裡告饒。
尤三姐便上來撕嘴”,類似這種言行在當時的人眼裡當然也屬于“淫”。
這就像舊社會的妓院,有些人是去那裡嫖娼宿妓的,有些人則是去吃花酒,在酒席上調笑,但隻要去了妓院,就是嫖客。
那麼二尤和賈珍、賈蓉的關系到底屬于什麼性質呢?六十四回寫到賈琏知道尤二姐、三姐“與賈珍、賈蓉等素有聚麀之诮”,意思是父子共同占有一個女子的禽獸行為。
要真是這樣,問題可就嚴重了。
比較而言,尤二姐在《紅樓夢》中的人品要差于三姐。
因為六十四回最後,在賈蓉對尤老娘說賈珍出面做媒,将二姐給賈琏做二房,等生病的鳳姐一死,就可以扶正,這裡有幾句關鍵性的話,如“二姐又是水性的人,在先已和姐夫不妥”等等,于是就點頭答應了。
六十四回賈琏對尤二姐、尤三姐都有“垂涎之意”,“因而乘機百般撩撥,眉目傳情。
那三姐卻隻是淡淡相對”,但是“二姐也十分有意”。
因此從“不妥”來看,和賈珍也沒有到真正淫亂的地步。
不過當時按照一般的道德标準,像賈蓉那樣言語輕浮,滾到尤二姐懷裡等就算得上是“淫”了。
而尤二姐非但沒有嚴厲斥責,還在賈蓉與她搶砂仁吃時将嘴裡嚼了的砂仁渣子吐在他臉上,這種行為即使在當今也有失檢點,在當時那個年代自然就算得上“已經失了腳”,屬于“無品行”和“淫奔”了。
不過問題的關鍵并不在于尤二姐與賈珍之間是否有過性關系,而在于即使有的話,尤二姐自己應當負有多大的道德責任。
二尤和賈珍父子的這種關系,和她們姐妹的家庭情況以及尤二姐的性格是分不開的。
從六十四回賈蓉的一段話中我們可以得知,這尤二姐、尤三姐兩姐妹和姐姐賈珍之妻尤氏不僅不同母,而且不同父。
她倆是尤老娘與前夫所生,尤老娘再婚時帶過來的。
而且後來這個丈夫(即尤氏之父)也死了。
用尤老娘的話說,從此“家計也着實艱難了,全虧了這裡姑爺(賈珍)幫助”。
所以家道艱難是賈珍、賈蓉得以乘人之危的根本原因,也是尤二姐很快就答應嫁給賈琏的基本原因。
對于二尤姐妹來說,在這種困難的情況下,有姐夫來幫助,是求之不得之事,也不敢輕易得罪他。
賈珍就利用尤二姐的性格弱點占便宜。
尤二姐明明知道賈琏娶她是做妾,她也願意。
因為家庭經濟狀況使她感到即使做妾也是一種選擇,當時的女性除了依靠男子生活沒有别的出路。
因此我們要在這樣的社會大背景下來看待尤二姐、尤三姐過去和賈珍、賈琏、賈蓉的關系,同情她們姐妹的不幸遭遇,而不是從封建道德觀念出發來看待她們。
而且從小說的叙述來看,尤其是六十五回尤三姐對賈琏說:“你别油蒙了心,打諒我們不知道你府上的事。
這會子花了幾個臭錢,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