較量之所以生動有趣,也是作者緊扣黃蓉聰慧、機靈、刁鑽性格的結果。
小說第十回寫侯通海因為裝作少年男子的黃蓉穿着軟猬甲,不敢再打她身上,隻得狠抓她頭頂:
黃蓉仗着身子靈便,東一躲,西一閃,侯通海哪裡抓得到她頭發?黃蓉見他手指不住抓向她頭頂,一轉念間已明白了他用意,矮身往玫瑰叢後一躲,反過手臂将蛾眉鋼刺從腦後插入了頭髻,探頭出來叫道:“我在這裡!”侯通海大喜,一把往她頭頂抓去,叫道:“這可抓住了你這臭小..啊喲,啊喲!師哥,臭小子頭上也生刺..刺猬!”手掌心被蛾眉鋼刺對穿而過..
這完全是黃蓉臨敵時獨特的打鬥之法。
一個黃蓉,在武鬥中捉弄過多少對手,這為《射雕英雄傳》平添了多少趣味!更不用說南海鳄神、桃谷六仙這些頗具插科打诨功效的人物在曆次武功較量中所起的特殊作用了。
金庸小說還寫出:同一類武功,由不同性格、不同功底的人物來對付,其結果大不一樣。
《笑傲江湖》中的秃筆翁(梅莊四莊主之一),其書法武功原也很厲害,卻偏偏遇到個令狐沖,不管識得不識得,隻攻對方弱點,這就同《神雕俠侶》中朱子柳面對霍都的情況恰好相反。
小說中有這樣一段描述:
他(秃筆翁——引者)大喝一聲,筆法登變,不再如适才那麼恣肆流動,而是勁貫中鋒,筆緻凝重,但鋒芒角出,劍拔弩張,大有磊落波磔意态。
令狐沖自不知他這路筆法是取意于蜀漢大将張飛所書的《八濛山銘》,但也看出此時筆路與先前已大不相同。
他不理對方使的是什麼招式,總之見他判官筆一動,便攻其虛隙。
秃筆翁哇哇大叫,不論如何騰挪變化,總是隻使得半招,無論如何使不全一招。
秃筆翁筆法又變,大書“懷素自叙帖”中的草書,縱橫飄忽,流轉無方,心想:“懷素的草書本已十分難以辨認,我草中加草,諒你小子識不得我這自創的狂草。
”他哪知令狐沖别說草書,便是端端正正的真楷也識不了多少,他隻道令狐沖能搶先制住自己,由于揣摩到了自己的筆路,其實在令狐沖眼中所見,純是兵刃的路子,乘瑕抵隙,隻是攻擊對方招數中的破綻而已。
(6)
這種因人而異,視性格不同而變化多端的小說藝術,就保證金庸的武功描寫能真正引人入勝。
在金庸筆下,甚至一些武功的創制和發現,也都與人物的性格和獨特經曆有關。
以楊過為例,他那套“黯然銷魂掌”所以能夠獨創出來,一方面固然是學過歐陽鋒、古墓派、黃藥師、丐幫等多方面的武功而集其大成,另一方面卻是經曆了與小龍女十六年分離,充分體驗到那種難以忍受的刻骨銘心的痛苦的結果。
在那段“生離”又幾乎成為“死别”的時間裡,他真是心如死灰,形同槁木,所以這套掌法的招式名稱也古怪而又貼切,什麼“徘徊空谷”啦,“拖泥帶水”啦,“行屍走肉”啦,“面無人色”啦,等等;也正因為楊過那時已不計較生死,不計較勝敗,所以這一套武功能夠威力無窮。
再有,俠客島二十四座洞壁上用蝌蚪文刻成的李白那首《俠客行》的詩,據說神秘地隐藏了一套絕世武功,多少學養很高的武林俊傑一連幾年在洞裡苦苦琢磨,都無法參透此中秘密。
倒是石破天這個沒有多少文化修養的年輕後生,最後破解了這個秘密,發現了這套絕頂武功。
金庸設計的這一情節,也完全符合主人公的性格和經曆。
因為石破天是個實心眼的人物,他不認得多少字,當然更不懂李白詩每一句的意思,不會去揣摩整首詩的含義,隻能從形象的角度看這些蝌蚪文字的外在走勢,而這樣恰好對了路子,一舉中的。
最笨的辦法開啟了最神秘的鎖。
金庸用寓意化的筆墨令人信服地顯示了佛學所講的平凡的真理。
在金庸筆下,武功描寫與性格刻畫兩者做到了相得益彰。
這是金庸又一個高明的地方。
第三,金庸緊緊扣住武技較量的具體特定環境,使武功描寫情境化、立體化。
比武從來不是當事雙方單純地乾鬥武功,而是特定環境中人們武技、智慧、心理、體力等素質的綜合較量。
作為創作經驗十分豐富的小說家,金庸不像有些作家那樣光寫當事人單純鬥武,而是十分投入于具體的特定情境,不僅寫出雙方的武功路數、招式及技能發揮的狀況,并且寫出比武者随時發生着變化的情緒、心态,寫出包括周圍觀衆在内的各種因素對當事人産生的影響,使讀者感到這确實是活人在比武。
《笑傲江湖》中,東方不敗獨自一人力鬥任我行、令狐沖、向問天三位高手,還能發射暗器刺傷他們。
但當在旁的任盈盈刺到楊蓮亭,迫使東方不敗的這個男寵忍不住大叫一聲,就一下子分散和幹擾了東方不敗的心神,結果使東方不敗背上中了雙劍。
嵩山大會上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