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似慢實快的辯證思想。
《書劍恩仇錄》中袁士霄所創造的“百花錯拳”和陳家洛所創造的“庖丁解牛掌”,《碧血劍》中金蛇郎君使用軟劍,就開始體現出這種思想。
《飛狐外傳》中趙半山當衆講授太極門的“亂環訣”和“陰陽訣”,強調“臨敵之際,務須以我之正沖敵之隅”;“以我之重,擊敵之輕;以我之輕,避敵之重”;“以我小力,擊敵無力處”;“我以環形之力,推得敵人進我無形圈内,那時欲其左則左,欲其右則右,然後以四兩微力,撥動敵方千斤。
”也都充滿了武功較量乃至用兵對陣上的辯證法。
到《神雕俠侶》所寫絕代高手獨孤求敗的“劍冢”被楊過發現,金庸的這種辯證思想便得到深入有力的體現。
号稱“劍魔”獨孤求敗留下的數柄劍和刻在石上的武功自述文字,可以說代表着四個層次,也是武功的四種境界:最初是二十歲前用的那柄青光閃閃的長劍,它“淩厲剛猛,無堅不摧”,真是鋒芒畢露。
第二層是“三十歲前所用”那把很鋒利的紫微軟劍,鋒芒有所收斂,估計頗有削鐵如泥之類的效果(因“誤傷義士不祥”,被主人“棄之深谷”)。
第三個層次是重達七八十斤的玄鐵劍,兩邊劍鋒都是鈍口,石刻的字為:“重劍無鋒,大巧不工。
四十歲前恃之橫行天下。
”最後竟是一柄已經朽爛的木劍,其文字說明為:“四十歲後,不滞于物,草木竹石均可為劍。
自此精修,漸進于無劍勝有劍之境。
”第三種境界“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已經很了不起,但到了“草木竹石均可為劍”、“無劍勝有劍”,那真是出神入化,随心所欲,走向完全自由的境地,也就是中國哲學所夢想的最高境界,既是武功的境界,也是人生的境界。
領悟了這一點,我們就能對《倚天屠龍記》中張三豐向張無忌傳授“太極劍”時不問他“記住”了多少,反而問他“忘記”了多少,做到了然于心,懂得所謂“隻傳劍意,不傳劍招”是什麼意思。
領悟了這一點,我們就能理解《笑傲江湖》中風清揚傳授“獨孤九劍”時所強調的不死守招式、“無招勝有招”、一招可以破天下所有招式,其精神實質何在。
金庸小說中武功描寫所包含的這些深邃道理,不但對了解中國武功的内在精神有幫助,而且對領悟人生道路上的許多哲理,也是有啟發的。
還應該說,金庸對武功本身的描寫也是充滿了辯證法的。
他從不絕對地肯定哪一種武功最強,而是相信萬物相生相克之理。
《俠客行》中的雪山劍法很厲害,但有人還是想出金烏刀法來破它,每招都能制服,真是一物降一物。
金庸也不空講某某人武功如何絕頂超群,如何打遍天下無敵手,他采取的是畫出整個武林坐标系,在系統中确定每一個人武功水平的定位方法。
《連城訣》裡狄雲從雪谷出來,不但練過丁典教的神照功,又練過西藏青教的血刀經,内外功夫都遠遠超出他師父輩的人物。
作者就通過獲救的言達平都“不信世間竟有這等武功高強之人”來有力地襯托此時狄雲的超等武功。
這是聰明的寫法。
《水浒傳》高于《隋唐演義》之一,就在于從不妄排某某人是第幾條好漢,因而避免了“三鞭換兩锏”、“頭猛會頭傑”等牽強附會之處。
金庸深明此道。
第二,金庸筆下的習武打鬥與人物刻畫做到了緊密結合,因而使武功描寫性格化、趣味化。
金庸小說的藝術重心始終是人物性格的刻畫。
他所寫的武功,常常因地取材,因人訂制,與人物的性格和獨特經曆密切相關。
《碧血劍》中木桑道長喜歡下棋,于是棋子便成了他得心應手的暗器。
《天龍八部》中外貌兇惡的南海鳄神,金庸為他配備了兩件武器:右手一把奇形長剪,剪口滿是鋸齒,俨然鳄魚嘴巴,便于絞人兵器;左手一條鋸齒軟鞭,則是鳄魚尾巴之形,用來疾卷狠打。
而雲中鶴的兵刃卻是鶴爪形的鐵爪子。
《神雕俠侶》中的朱子柳,是大理國的故相,他的兵器竟是一枝筆。
小說介紹:朱子柳“是天南第一書法名家,雖然學武,卻未棄文,後來武學越練越精,竟自觸類旁通,将一陽指與書法熔為一爐。
這類功夫是他所獨創,旁人武功再強,若是腹中沒有文學根底,實難抵擋他一路文中有武,武中有文,文武俱達高妙境界的功夫。
”還說:朱子柳“毛筆搖晃,書法之中有點穴,點穴之中有書法,當真是銀鈎鐵劃,勁峭淩厲,而雄偉中又蘊有一股秀逸的書卷氣。
”(5)
《射雕英雄傳》中的郭靖,是個樸實、方正、憨厚的人物,作者讓他學“降龍十八掌”這種光明正大、難以取巧的武功,全憑習練者的苦學苦練,以勤補拙,“人家練一朝,我就練十日”才得成功;這種将人物與武功統一設計的藝術路數,終于成功地塑造了這位“大俠”的形象。
寫得更出色的,也許是武鬥中的黃蓉。
她與侯通海等打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