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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金庸小說的生活化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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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貼近人生,不走捷徑——黃蓉、楊過何以如此生動——一個細節寫活一個人物——“叫花雞”的啟迪——讓人讀着都要流口水——高潮正由鋪墊而來——曲盡人情世趣,寫出日常生活無窮韻味——“疾雷之餘,忽見好月” ——“閑筆”的妙用 金庸武俠小說為什麼那樣受人歡迎?原因當然很多。

    其中奧秘之一,我以為在于他的作品貼近人生,曲盡人情世趣。

     金庸把武俠小說大大生活化了。

     金庸小說武俠其表,世情其實,透過衆多武林人物的描繪,深入地寫出曆史和社會的人生百态,體現出豐富複雜的現實内容。

    新派武俠小說家如梁羽生、古龍,也寫了一些很不錯的作品。

    但如果說梁羽生的小說人物有時給人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古龍的小說多具神怪色彩,有點走偏鋒的話,那麼,金庸的小說就貼近生活得多。

    金庸小說既表現出十分神奇驚人的藝術想象力,又融貫着許多深切精妙的人生體驗和豐富充實的生活情理,兩者可以說真正做到了相得益彰。

     武俠小說并非寫得越荒誕不經越好。

    那種“口吐白光一道,百裡之内取人首級易如反掌”式的描寫,是很容易叫讀者膩味的。

    舊派武俠小說寫了許多劍仙鬥法、神怪逞能的内容,這并不是它的成功,恰恰是它的弱點和失敗。

     有的學者曾經這樣談到一些舊派武俠作品,說它們寫的武功除了辟谷導氣、防身拳術之外,竟然包括:一是役鬼驅神,降龍伏虎;二是呼風喚雨,移山倒海;三是奇門遁甲,諸般變化;四是口吐白光,飛劍殺人;五是駕雲禦風,燒鼎煉丹;六是養性修心,脫胎換骨;(1)簡直隻有神仙妖魔才能做到。

    這是作家取巧走捷徑的辦法,也是不成功的辦法。

    其實,即使像《西遊記》、《聊齋志異》這些寫神仙妖魔的作品,真正取勝之處,也在曲折而精微地展示人情世态。

    孫悟空得知弼馬溫屬于何種品級之後就很不服氣,以緻大鬧天宮,表現得非常率真可愛;豬八戒高老莊招親,天長日久,就把他又懶又饞的本性和盤托出;這些都把性格、人情寫絕了,讀來何等有趣!胡适談到《聊齋志異》時也說:“寫鬼狐卻都是人情世故。

    ”(2)這可以說道出了各類小說藝術的秘密。

    武俠小說也不例外。

    作者隻有寫出自己最深切也最精妙的人生體驗,才能喚起讀者情緒上、感情上的共鳴,使讀者感受到生命的價值,參悟某種特定的——或悲壯或優美或喜劇性的——人生境界,領略生活的諸多情趣。

     武俠小說當然要寫打鬥,而且必須寫得緊張熱鬧,曲折離奇,引人入勝,否則就不成其為武俠小說。

    然而,武俠小說又必須同時寫好日常生活,寫好許多生活化的筆墨,使作品變得活潑多姿,富有情趣。

    隻會寫打鬥的武俠小說,即使将打鬥本身寫得多麼生動,也仍不免給人單調、局促、幹枯之感。

     真正的高手總是多面手:他不但善于編織故事并寫好打鬥場面,而且善于寫出許多動人的生活化的筆墨,寫出日常生活中的無窮韻味;不但能夠寫好武的高潮,而且能夠寫好文的高潮,從而使作品顯得從容舒展,血肉豐滿,耐人品味。

    可以說,武俠小說能否重視并寫好許多生活化的筆墨,既是檢驗作家有無高度審美自覺的标志,也是衡量作品藝術圓熟與否的重要尺度。

     在近代以來的武俠小說中,平江不肖生(向恺然)的《江湖奇俠傳》之所以獲得不少讀者,原因就在于他不但懂得武術,努力寫好打鬥,而且還寫了一定分量的日常生活,有不少頗具情趣的生活化的筆墨。

    他寫湘西,寫辰州排客,寫風土人情,都很有特點,能吸引住讀者。

     到金庸,則自覺地大量地抒寫日常生活。

    在金庸的作品中,尤其在他稍後那些圓熟的作品中,生活化的筆墨占據了很大比重。

    無論是《天龍八部》,還是《俠客行》、《笑傲江湖》,都有相當多的篇幅在進行日常生活的描寫,其中有些是和打鬥緊密融合的,有些則是與主要情節無關的相對獨立的篇章,但不管哪一部分,都各自充溢着生活的芬芳。

    金庸封筆之作《鹿鼎記》,更是大大地生活化了,同時也大大地喜劇化了的一部有獨特韻味的作品。

    不僅如此,甚至當70年代作者回頭修改五十年代的早期作品時,他還有意識地增補了若幹生活化的筆墨。

    金庸1972年寫的《射雕英雄傳》後記就很值得注意,他說: [《射雕英雄傳》]修訂時曾作了不少改動。

    删去了一些與故事或人物并無必要聯系的情節,如小紅鳥、蛙蛤大戰、鐵掌幫行兇等等,除去了秦南琴這個人物,将她與穆念慈合而為一。

    也加上一些新的情節,如開場時張十五說書、曲靈風盜畫、黃蓉迫人擡轎與長嶺遇雨、黃裳撰作《九陰真經》的經過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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