蔽之?黃蓉說郭靖與華筝是“草原上的一對大雕(佳侶的意思吧)”,而她自己則隻是“江南屋檐的鳥雀”,這難道不是有意思的嗎?夏青青對阿九的嫉妒,難道純粹是有毛病、無理取鬧嗎?
以上的這些都已成定局。
過去了的就隻能讓它過去。
金庸不能回避,他也沒有回避。
于是,我們就看到了小說《倚天屠龍記》的男主人公張無忌的愛情故事,看到了他面對着小昭、殷離、趙敏、周芷若這四位少女而感到難以抉擇的真實情形。
書中有這樣一段:
..張無忌惕然心驚,隻吓得面青唇白。
原來他适才間剛做了一個好夢,夢見自己娶了趙敏,又娶了周止若。
殷離浮腫的相貌也變得美了,和小昭一起也都嫁了自己。
在白天從來不敢轉的念頭,在睡夢中忽然都成為事實,隻覺得四個姑娘人人都好,自己舍不得和她們分離。
他安慰殷離之時,腦海中依稀還留有着夢中帶來的溫馨甜意。
這時他聽到殷離斥罵父親,憶及昔日她說過的話,她因不忍母親受欺,殺死了父親的愛妾,自己母親因此自刎,以緻舅父殷野王要手刃親生女兒。
這件慘不忍聞的倫常大變,皆因殷野王用情不專、多娶妻妾之故。
他向趙敏瞧了一眼,情不自禁地又向周芷若瞧了一眼,想起适才的绮夢,深感羞慚。
..(第29回)上面的那個夢無疑是真實的,是張無忌的真實的願望的再現。
同時,後面的“羞慚”也是真實的,那是一種道德理性的自責。
人的道德理性是與人性本能的願望相矛盾的,人之所以需要道德理性,正是要對人性本能及其願望進行監督、防護、遏制。
從而,我們所“做”的(含有道德理性監督的)
與我們心裡所“想”的(人性的本能及其願望)總是不能夠一緻,總是相互沖突,最終獲得某種程度的妥協。
——這種妥協的程度,首先取決于整個社會的文明程度,其次取決于人物所在的具體環境;再次取決于人的不同個性意志。
張無忌面臨着這樣一種狀況,并不僅僅是一種夢想,而且也正是一種真實,他在白天也會想這件事的。
如書中所寫:
當日張無忌與周芷若、趙敏、殷離、小昭四人同時乘船出海之時,确是不止一次想起:“這四位姑娘個個對我情深愛重,我如何自處才好?不論我和哪一個成親,定會大傷其餘三人之心。
到底在我内心深處,我最愛哪一個呢?”他始終彷徨難決,便隻得逃避,一時想:“鞑子尚未逐出,河山未得光複。
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盡想這些兒女私情做什麼?”一時又想:“我身為明教教主,一言一動,與本教及武林興衰均有關連。
我自信一生品行無虧,但若耽于女色,莫要惹得天下英雄恥笑,壞了本教的名聲。
”過一時又想:
“我媽媽臨終之時,一再叮囑我,美麗的女子最會騙人,要我這一生千萬小心提防,媽媽的遺言豈可不謹放心頭?”
其實他多方辯解,不過是自欺而已,當真專心緻志地愛了哪一位姑娘未必便有礙光複大業,更未必會壞了明教的名聲,隻是他覺得這個很好,那個也好,于是便不敢多想。
..
..有時他内心深處,不免也想:“要是我能和這四個姑娘終身一起厮守,大家和和睦睦,豈不逍遙快樂?”..張無忌生性謙和,深覺不論和哪一位姑娘匹配,在自己都是莫大的福澤,倘若再娶姬妾,未免太也對不起人,因此這樣的念頭在心中一閃即逝,從來不敢多想,偶爾念及,往往便自責:“為人須當自足,我竟心有此念,那不是太過卑鄙可恥麼?”(第40回)這一段叙述已經十分精辟。
我們無需多言。
應該理解張無忌的困惑和願望,他内心的矛盾和沖突。
面對這樣一種矛盾沖突,任何一個人都會感到大大為難的。
同樣,我們每一個人都有可能面臨着這樣的矛盾沖突。
怎麼辦呢?
小說的作者,給張無忌安排了一條“無為而治”的自然之法。
那就是将這種選擇交給命運。
讓蒼天來為他作出安排。
——在小說中,曾出現了兩種局面:一種是,小昭被迫去了波斯,殷離逝世,又認定殷離是趙敏所害,那麼順理成章,自是要與周芷若成婚。
另一種是,不料突生不測,小昭還是遠去,殷離不知生死,但周、趙二女原來善惡颠倒,真相逐步揭露,幸好張無忌并未與周芷若成婚,趙敏更公然與父兄決裂,決心嫁雞随雞,于是張無忌又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趙敏。
當然也因為趙敏是他唯一可以選擇的婚姻對象。
這是一個絕妙而又深刻的故事。
不過,我們也看到,金庸在寫這樣一個故事的時候,還有些遮遮掩掩,半推半就,總怕給人造成不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