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沒有想到有什麼人闖到花園裡來。
..百勝神拳馬行空的女兒,在父親将她終身許配給她師哥的第二天做了别人的情婦。
(第三回)
這一段故事寫得很細膩、也很奇特,又很深刻。
春日黃昏,玫瑰花下,箫聲幽咽,寂靜園中,很少人能不受誘惑。
更何況馬春花情思綿綿而又滿腹幽怨,發育成熟的身心格外禁不住那美妙的如戀如慕、輕憐蜜愛的沖動和欲望。
此時,主宰她的顯然隻是本能。
這時,她還不知道福公子是什麼人,也談不上對他有愛情或幻想。
隻是一場純粹偶然的奇遇。
然而,誰能想到,這種純粹的奇遇、純粹的欲望沖動的一次性關系,卻導緻了刻骨銘心的癡迷不悟、緻死方休的愛!?——風流成性的福康安對馬春花可能完全是逢場做戲,而馬春花對這位第一個與她共嘗禁果的男子卻真的産生了深刻的愛情。
以至于在她與徐铮結婚以後,逢福公子遣人來尋,眼見着徐铮被人殺死,而她又親手殺死了一心戀她的可憐的商寶震,毅然地投入福公子的懷抱。
旁觀者以為飛蛾撲火是一種純粹的悲劇,而當事人則把這種毅然的獻身和果敢的追求當成幸福的事業,成了他們的愛情與生命的唯一的選擇。
小說中最使人感到震驚的是,當福公子的母親要毒死馬春花,而福康安本人竟是無動于衷地默認了,馬春花明知她的情人——如今又是她的夫君—
—見死不救,但臨死之際還要求胡斐将福公子找來,讓她與他最後訴說衷腸!
結果胡斐隻得将長得與福康安相似的紅花會總舵主陳家洛找來,裝成福康安與馬春花見最後一面。
馬春花最後說了些什麼,最後見面的情形怎樣,小說作者機智地避開了,隻寫陳家洛從房中默默走出,臉上微有淚痕。
然而越是這樣我們越是要遐想,那種凄絕的深情和超越生死的最後的愛究竟是怎樣的情形?
而所有的這一切,都是由一次偶然的性關系所引起的。
也許,這偶然之中有必然?
一般的讀者會将這個悲劇的愛情故事——是悲劇,也肯定是愛情——歸因于宿命。
馬春花簡直是“鬼迷心竅”,然而,愛情的主人公們有幾個不是鬼迷心竅呢?
當然,我們也能找到這個悲劇愛情的某些客觀的、特殊的原因。
比如說馬春花對徐铮确實沒有愛,甚至——作為夫婿——隻有厭惡和怨恨,從而,她與福公子的性關系乃是對這場婚事的逆反與挑戰。
又如她是在一個特定的環境中,情欲勃發而投身于高貴的福公子的懷抱,此後的愛情,也許是出于女性對第一個占有她的男人的不能相忘的記憶和追求。
也可能是她對福公子一見鐘情,導緻了性關系,而這種令人激動沉醉的性關系又加深了這種愛?
又或許,馬春花與福康安的關系,壓根兒不能稱之為愛情(可馬春花的心理情感和追求又怎麼解釋呢)?馬春花追求的隻是一種幻像,然而誰又能分得清愛情的“真”與“幻”呢?
如果馬春花的故事有着太多的複雜的因素,而不能說明性與愛的單純因果,那麼,我們看一看《天龍八部》中的虛竹與西夏公主之間的愛情故事。
這是一個更奇異的故事,然而讀起來又沒有一點不可思議的“反常”之處。
相反,這裡的一切才是真正的自然而然的。
故事的奇異處之一,是其中的男主人公虛竹是一個和尚,而且絕非“花和尚”,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遵守戒律的和尚。
但喜歡惡作劇的天山童姥,也許是出于好心,也許是出于好奇,也許是為了要虛竹對她感恩戴德,也許是她因身體殘廢而産生的一種心理變态..總之,這位年過九旬的“童姥”
強迫虛竹“破戒還俗”,從酒戒、葷戒開始,最後是色戒。
這一過程使虛竹痛苦不堪、憤怒異常,因為戒律是他願意遵守的,而破戒則非他的所願。
更奇異的是,西夏公主也是身不由己地被人從睡夢中擄到另一個地方,讓她同一個不認識的男人睡在一起。
這個故事的第二個奇異之處,便是這一對男女主人公非但互相不認識,不知道對方叫什麼名字,甚至——在性愛過程中——也從未見對方的面,因為這裡沒有陽光、沒有鮮花,也沒有箫聲,什麼也看不見。
是一個地下的冰窖。
因而,他們隻能在暗中摸索,互相以“夢郎”和“夢姑”相稱。
因為他們總以為這是做夢,但又怕這夢随時都會醒。
這也許是人性的證明:一個謹守戒律的和尚和一個“平日一聽到陌生男人的聲音也要害羞”的端莊的公主,雙雙“莫名其妙”地被人擄到了一處,不知對方是貴是賤、是美是醜、是惡是善,甚至也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幻、此人是實是虛,就本能地結合了。
第一次“破戒”之後,虛竹曾又是悔恨、又是羞恥,“突然間縱起身來,腦袋疾往堅冰上撞去,砰的一聲大響,掉在地下。
”幸而(抑或不幸?)并未死去,又一想起自戕性命,乃是佛門大戒,自己憤激之下竟又犯了一戒。
于是“隻得又歎了一口氣”。
第二天就自然些了(反正相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