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狐外傳》中,駝背女子提高燈籠。火光照耀紙箋,白紙上兩行大字,胡斐雖在遠處,也看得清楚,見紙上寫着道:“姜薛兩位:三更後請赴黑虎林,有事相商,知名不具。”那兩行字筆緻枯瘦,卻頗挺拔,字如其人,和那老者的身形隐隐然有相類之處。那老者“咦”的一聲,似乎甚是詫異。
程靈素輕輕歎了口氣,到大樹上拔下銀簪和透骨釘,将師父的兩張字谕折好,放回懷中。這時第一張字谕上發光的字迹已隐沒不見,隻露出“知名不具”所寫的那兩行黑字。胡斐道:“這字條是你寫的?”程靈素道:“是啊,師父那裡有我大師兄手抄的藥經。他的字我看得熟了。隻是這幾行字學得不好,得其形而不能得其神。他的書法還要峻峭得多。”胡斐武功雖強,但自幼無人教他讀書,因此說到書法什麼,那是一竅不通,聽她這麼說,一句話也接不上去。
群豪見大廳上高懸匾額,寫着“綠柳山莊”四個大字。中堂一幅趙孟颉繪的“八駿圖”,八駒姿态各不相同,匹匹神駿風發。左壁懸着一幅大字文曰:“白虹座上飛,青蛇匣中吼,殺殺霜在鋒,團團月臨紐。劍決天外雲,劍沖日自鬥,劍破妖人腹,劍拂佞臣首。潛将辟魑魅,勿但驚妾婦。留斬泓下蛟,莫試街中狗。”詩末題了一行小字:“夜試倚天寶劍,洵神物也,雜錄‘說劍’詩以贊之。汴梁趙敏。”
張無忌書法是不行的,但曾随朱九真練過字,别人書法的好壞倒也識得一些,見這幅字筆勢縱橫,然頗有妩媚之緻,顯是出自女子手筆,知是這位趙小姐所書。他除醫術之外沒讀過多少書,但詩句含意并不晦澀,一誦即明,心想:“原來她是汴梁人氏,單名一個‘敏’字。”便道:“趙姑娘文武全才,佩服佩服。原來姑娘是中州舊京世家。”
武林至尊,寶刀屠龍
張翠山道:“我不是跟前輩比兵刃,隻是比寫幾個字。”說着緩步走到左首山峰前一堵大石壁前,吸一口氣,猛地裡雙腳一撐,提身而起。他武當派輕功原為各門各派之冠,此時面臨生死存亡的關頭,如何敢有絲毫大意?身形縱起丈餘,跟着使出“梯雲縱”絕技,右腳在山壁一撐,一借力,又縱起兩丈,手中判官筆看準石面,嗤嗤嗤幾聲,已寫了一個“武”字。一個字寫完,身子便要落下。
他左手揮出,銀鈎在握,倏地一翻,勾住了石壁的縫隙,支住身子的重量,右手跟着又寫了個“林”字。這兩個字的一筆一畫,全是張三豐深夜苦思而創,其中包含的陰陽剛柔、精神氣勢,可說是武當一派武功到了巅峰之作。雖然張翠山功力尚淺,筆劃入石不深,但這兩個字龍飛鳳舞,筆力雄健,有如快劍長戟,森然相同。
兩個字寫罷,跟着又寫“至”字,“尊”字。越寫越快,但見石屑紛紛而下,或如靈蛇盤騰,或如猛獸屹立,須臾間二十四字一齊寫畢。這一番石壁刻書,當真如李白詩雲:“飄風驟雨驚飒飒,落花飛雪何茫茫。起來向壁不停手,一行數字大如鬥。恍恍如聞鬼神驚,時時隻見龍蛇走。左盤右蹙如驚雷,狀同楚漢相攻戰。”
張翠山寫到“鋒”字的最後一筆,銀鈎和鐵筆同時在石壁上一撐,翻身落地,輕輕巧巧的落在殷素素身旁。孫遜凝視着石壁上那三行文字,良久良久,沒有做聲,終于歎了一口氣,說道:“我寫不出,是我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