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眼前”句——蟹橫行,所以眼前的道路是直是橫它是不管的。
經緯,原是織機上的直線與橫線。
4.“皮裡”句——蟹有殼無皮,“皮裡”就是肚子裡。
活蟹的膏有黃的黑的不同顔色,故以“春秋”說花色不同。
又“皮裡春秋”是成語,出《晉書·褚傳》:褚為人外表上不露好惡,不肯随便表示贊成或反對,而心裡卻存着褒貶,所以有人說他“有皮裡春秋”。
因晉簡文帝後名春,晉人避諱,以“陽”代“春”,故這一成語亦作“皮裡陽秋”。
後多用以說人心機詭深,而不動聲色。
空黑黃,就是花樣多也徒勞的意思,因蟹不免被人所煮食。
5.滌腥——解除腥氣。
用菊——指所飲非平常的酒,而是菊花酒。
傳說重陽飲菊花酒可辟除惡氣。
6.性防積冷——意即蟹性寒,食之須防積冷。
7.落釜——放在鍋子裡去煮。
成何益——意謂橫行和詭計又有何用。
8.月浦——有月光的水邊,指蟹原來生長處。
詩中常以“月”點秋季。
空餘禾黍香——就蟹而言,既被人所食,禾黍香已與它無關。
唐代陸龜蒙《蟹志》:“蟹始窟穴于沮洳(音舉入,低濕之地)中,秋冬至,必大出,江東人雲稻之登也。
”又宋代傅肱《蟹譜》:“秋冬之交,稻粱已足……江俗呼為‘蟹樂。
”
[鑒賞]
這三首詩中前兩首是陪襯,小說中的描寫已作了交代。
其中雖亦有寄寓可尋,但主要還是為後者作引,姑且不作細究。
如回目所稱,這一節重點是介紹寶钗的詩。
《紅樓夢》雖然比其它古典小說更充分地體現了現實主義的創作原則,但因為作者不敢直接說出自己想說的“傷時罵世”的話,因而常有一些借題發揮或通過小說人物之口和筆來說的地方。
而且,這種情況也不隻限于正面人物。
第二回賈雨村閑談之中所發的“正”“邪”二氣的大議論即其例。
寶钗的詠蟹詩也是作者借以寄托自己思想的。
小說中有一段值得注意的話,就是衆人的評論:“這方是食蟹的絕唱!這些小題目,原要寓大意思才算是大才。
——隻是諷刺世人太毒了些!”這裡明白地告訴我們兩點:一、以小寓大——《紅樓夢》以兒女之情的“假語”,說政治問題的“真事”,即是“以小寓大”。
二、旨在罵世,為此借寶钗之作來發揮,比通過寶玉或黛玉這些明顯地具有叛逆性格的人物之口來說要穩妥得多。
因為寶钗是古代社會的“正統派”,處處都是維護現存秩序的,借她的詩巧妙地罵幾句世人,很像隻是一時“為文造情”,更能起到打掩護的作用。
其實,它是一首以閑吟景物的外衣僞裝起來的諷刺詩。
全詩諷刺現實社會政治中醜惡人物的犀利鋒芒集中于第二聯:“眼前道路無經緯,皮裡春秋空黑黃。
”它不僅作為小說中賈雨村之流政治掮客、官場賭棍的畫像十分維肖,就是拿它贈給曆史上一切慣于搞陰謀詭計的反面人物也是非常适合的。
他們總是心懷叵測,橫行一時,背離正道,走到斜路上去,結果都是機關算盡,卻逃脫不了滅亡的下場。
所以,小說中特地強調:“看到這裡,衆人不禁叫絕。
寶玉道:‘罵得通快!我的詩也該燒了。
’”
在小說中,這首詩是寶钗寫的,這又如何體現對這個人物的褒貶呢?寫寶钗對世情是練達的,這未必就是褒。
“正歎他人命不長,那知自己歸來喪?”諷刺世人而忘了持鏡自照,倒實在帶有貶意:笑人家不擇正路、“皮裡春秋”,自己為了争得寶二奶奶的位置,不是也用盡心機、施盡手段麼?說蟹有腥臭,自己熱中仕途經濟就沒有儒臭麼?告訴别人吃蟹要“性防積冷”,難道“性冷”的隻有螃蟹麼?問螃蟹“于今落釜成何益”?不也應該反問一下自己:金鎖終于配了寶玉成何益?如此等等。
詩彷佛出于無意,卻又實實在在地成了寶钗的自我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