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钗吃起醋來。
書中還特别為薛寶琴設計了從遠推近的“定格鏡頭”:“四面粉裝銀砌,忽見寶琴披着凫靥裘站在山坡上遙等,身後一個丫環抱着一瓶紅梅……賈母喜的忙笑道:‘你們瞧,這山坡上配上他的這個人品,又是這件衣裳,後頭又是這梅花,像個什麼?’衆人都笑道:‘就像老太太屋裡挂的仇十洲畫的《雙豔圖》。
’賈母搖頭笑道:‘那畫的那裡有這件衣裳,人也不能這樣好!’”後來榮國府元宵開夜宴,賈母讓最鐘愛的四個孫輩與自己同席,這四個人是寶琴、湘雲、黛玉、寶玉,寶钗隻落得去“西邊一路”與李紋、李绮、岫煙、迎春姊妹等為伍。
賈母的極端寵愛,産生出連鎖反應,後來賈府大總管賴大家的專門送了兩盆上好的臘梅和水仙給薛寶琴,寶琴也很會做人,她把一盆臘梅轉送給了探春,一盆水仙轉送給了黛玉。
人見人愛的薛寶琴“年輕心熱,且本性聰敏,自幼讀書識字”,書中竭力表現她的才華橫溢,蘆雪庵争聯即景詩,她與寶钗、黛玉共戰湘雲,妙句疊出,從容自如;後來吟紅梅花詩,技壓李紋、岫煙;第七十回衆人填柳絮詞,惟獨她那首《西江月》聲調壯美;尤其是第五十一回,她一人獨作懷古詩十首,以素習跟着父親所經過各省内的古迹為題,每首還各隐一件物品;雖然曆代“紅學”家對這十件物品的謎底始終未能達成共識,但大多數研究者都認為這十首“新編懷古詩”又暗示着書中十位女子的命運,隻是它們分别是在暗示誰的命運?倘是暗示“金陵十二钗正冊”諸钗的命運,那怎麼又僅有十首?……不管怎麼說,這十首詩的出現使這一人物在全書中的分量大增,是顯而易見的。
更值得注意的是,書中借薛姨媽的話介紹她說:“他從小兒見的世面倒多,跟他的父母四山五嶽都走遍了。
他父親是好樂的,各處因有買賣,帶着家眷,這一省逛一年,明年又往那一省逛半年,所以天下十停走了有五六停了。
”所以她的見多識廣,其實遠在賈寶玉和“金陵十二钗正冊”中任何一钗之上!她八歲時跟父親到西海沿子上買洋貨,還接觸過真真國的披着黃頭發、打着聯垂的洋女子,甚至還藏得有那女子的墨寶,書中并寫到她向寶玉及黛、钗、湘等憑記憶念出了一首那真真國美人所寫的五律詩。
(“西海沿子”可能指裡海邊上,“真真國”可能指現譯為車臣的地區,将另撰文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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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寫甯國府除夕祭宗祠,按說薛寶琴是外姓女子,又沒有嫁到賈家為媳,她是不該在場的;倘若她可以在場,那麼為什麼薛寶钗、邢岫煙等不去參觀?但書中卻寫到偏隻有她一個外姓女子随着賈氏諸人進入了祠堂,從容旁觀。
早在清代就有評家指出這樣的描寫不合當時的風俗禮儀。
曹雪芹為什麼要這樣處理?是不是至少在他早期的構思裡,薛寶琴是一個貫穿到底的賈府由盛到衰的旁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