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早已雨停。
月亮從一團亂雲中透露出縷縷清光,照出了那智通寺門旁的兩行對聯:
身後有餘忘縮手
眼前無路想回頭
7
這一夜的事,第二天京中并無人知曉。
榮國府裡,竟還是喜氣氤氲。
久不上門的一些親朋,又把騾車轎子在府門内外停了好大一片。
賈母斜卧榻上,鴛鴦用美人拳給她捶腿,其餘丫頭們兩邊雁翅排列。
王夫人等圍坐于她榻側,呈半月狀。
娘兒們興緻都比往日為高。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互相湊趣。
一時又像有多少好日子在前頭等着。
隻見鳳姐兒親捧着一個鎏金大盤進來,上頭堆着些黃澄澄的果子。
賈母因笑道:“我的猴兒,什麼好東西,舍不得交給丫頭,自己巴巴地捧過來,敢是人肉包子麼?你可小心神佛用雷轟你!”鳳姐走近,大家方看清金盤上是幾個新摘下的大佛手。
鳳姐笑道:“我這腔子裡,竟揣着老祖宗的心呢!老祖宗此時挂念的,不是香橼是哪個?老祖宗請細看,香橼不止一個,咱們賈家,能進金盤的怕還多着啦!”說着将金盤佛手置于賈母榻前的杌子上,衆人皆喜笑顔開,賈母高興地喚道:“琥珀,快取過眼鏡,哪一個是我們的元妃?我此刻竟滿眼生輝了!”衆人便都開懷競笑。
此時惟有寶玉一旁發呆。
寶钗輕輕推他,寶玉對她小聲說:“我昨夜那夢……”寶钗微嗔:“又來瘋話!什麼夢是靠得住的!”賈母一眼瞥見,因問:“小兩口也想娘娘啦?”寶钗因答道:“他這裡說,想的不是娘娘,是大姐姐。
”衆人皆點頭歎息。
賈母因道:“此是天倫至性啊!”
鳳姐又出去忙着應酬來訪堂客。
趁便又問平兒:“南安郡王那邊的壽禮,可已送去?”平兒道:“因大太太看那壽屏上好,說要趕着給忠順親王府送禮,先就取走了,我這兒正犯愁用什麼頂替呢。
”鳳姐道:“卻又作怪!這邊老爺,素與那忠順親王不睦,你忘啦?那年寶玉挨打,正是忠順王府來讨什麼戲子,惹出來的,似這等冤家,躲還來不及,上趕着巴結他幹什麼?”平兒道:“我也是這麼說呢。
可大太太說,風水也不能讓二房都占去了。
依大老爺估摸,這忠順親王,将來的走勢,其實大大超過北靜王。
說是南安郡王也越來越不中用了,不如疏着點;還說,該多跟西甯郡王套近乎。
那東平郡王,看來今後倒是斷了為好!”鳳姐歎道:“多年的交往,也不能随風轉舵。
人也别忒勢利了。
”平兒道:“我哪敢這麼跟大太太進言?隻不過應她略遲慢一點,她便老大的不高興。
當時東府大奶奶也在,我更不好張口。
”鳳姐問:“珍大奶奶怎麼表示?”平兒道:“她就好像什麼也沒聽見似的。
想來她心裡也未必跟這邊一樣喜興。
畢竟各門各戶的。
娘娘紅火,他們那邊未必能沾上多少光。
所以依我說,咱們這邊,也别忒狂了!”鳳姐歎道:“其實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