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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本紀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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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易落到小攤上去,而滿洲旗人家,貧窘也不肯公然賣舊東西,總是由家中仆婦丫頭等持出門外,售與穿走裡巷的“打鼓的”收舊物者。

    因此,《庚辰本》的出現于廟會小攤上,應以原為旗人家藏書的可能性大。

    我覺得陳先生的推斷是合理的。

     《庚辰本》購得後,先後借閱過的有胡适、郭則澐和俞平伯先生諸人,這也是陳先生見告的。

     我在此向齊儆同志、陳善銘先生深緻謝意。

    由于他們熱情的教示,使我們了解了這個重要舊抄本的來曆。

    盡管落于攤販之先書為誰家之物,尚待追尋,但已基本上說明了一些問題,可為研究舊抄本的問題上提供一種參考。

     “異本”一名,本不盡妥,意義含混,也容易誤會,所以用它,隻圖捷便而已。

    介紹“異本”,我在另一處也曾引過一段資料,有過排字本,但未公開發表,今亦摘錄于此: “…… “在《紅樓夢》版本問題上,還有一個方面,也應略加談論。

    很多的記載,證明存在過一種不止八十回,而後半部與程本迥然不同的本子。

    可惜這種本子至今也未能找到一部。

    清代人的記載不一,今亦不拟在此一一羅列。

    張琦翔先生确言日本兒玉達童氏對他說過,曾見三六橋(名三多,八旗蒙族人)本,有後三十回,尚能舉出情節迥異的幾條例子。

    褚德彜給《幽篁圖》作題跋,也說他在宣統元年見到了端方的藏本,也舉了後半部情節的若幹事例,與兒玉之言頗有相合之點。

    端方的遺物,部分在四川偶有發現,不知這個本子還有在蜀重現的希望沒有?因此我又想起郭則澐的一段話: ‘……相傳《紅樓夢》為明太傅家事,聞其語而已,比聞侯疑庵言:容若有中表妹;兩小相洽;會待選椒房,容若乞其祖母以許字上聞,祖母不可,由是竟入選。

    容若意不能忘,值宮中有佛事:飾喇嘛入,得一見,女引嫌漠然。

    梁汾稔其事、乃作是書。

    曰太虛幻境者,詭其辭也。

    除不甚隐,适車架幸邸,微睹之。

    雖竄易進呈,益惝怳不可詳矣。

    蜀人有藏其原稿者,與坊間本迥異;十年前攜至都,曾見之。

    今尚在蜀中。

    ……’前半是我們習聞的索隐派的老故事(似與我曾引過的‘唯我’跋《飲水集》的話是同一來源),不足論——唯《紅樓夢》的著作權又改歸了顧貞觀,倒是新聞!後半卻引人注目。

    這個蜀中異本,不知與端方本是一是二?侯疑庵,聽說是袁世凱的秘書,他在北京見過此本。

    ‘今尚在蜀中’,很盼望四川的同志努力摸摸這些線索。

    郭的這段話,見其《清詞玉屑》卷二,可以複按。

    郭和三六橋也很熟識,時常提到他,并及其收藏的文物,可惜卻沒有提到兒玉所說的那個異本,不知何故。

     “我們注意訪尋這些寫本,不是為了嗜奇獵異,好玩有趣。

    這如果就是曹雪芹的佚稿,當然那是重要之極;即使是别的一種續書的話,如能訪得,也将大大有助于推考曹雪芹的原著和比勘程、高二人的僞續,可以解決《紅樓夢》研究上的很多疑難問題,也許還會給這方面的研究打開一個嶄新的局面,亦未可知。

    ……” 很分明,“與坊間本迥異”的“原稿”,應即是一部《石頭記》舊抄本。

    南京和蜀中,是兩處最值得留意的地方,我已說過好幾遍了,在這裡再重複一次,還是向兩處的文化界的同志們呼籲,希望大力做些工作,使這些(萬一幸免各種浩劫的)珍貴寶物,有再出于世的可能。

     至于将《紅樓夢》的著作權又讓與了顧貞觀,讀了實在令人忍隽不禁。

    為什麼讓與他呢?不會有太大的奧妙,不過知道顧氏是著名的文家,又與納蘭是好友罷了。

    這種逞臆之奇談,信口之妄語,是經不起什麼“考驗”的。

    這在清代文人、士大夫中間,出些奇談怪論,妄測胡雲,本不足異;但我們重“溫”這種“載籍”,不禁想到,時至今日,偶然猶可遇到一些亂讓著作權的大文,真是“後之視今,猶今之視昔”了。

     然而,更妙的是,郭氏所傳的這種說法——顧梁汾為成容若作的“傳”,這倒不用怕有“自傳說”的嫌疑了,因為隻是一種“他傳說”,今天的轉讓《紅樓罵别人的“自傳說”。

    看來,正如我在拙著《新證》中曾提到的,有過一種“叔傳說”。

    也是振振有詞,大罵别人,以顯自己是“反胡功臣”;及一究實質,原來也還是一個“變相的自傳說”——僅僅“變相”了一點而已,何嘗與胡适有根本上的不同。

    紅學界這種現象,倒是耐人尋味的。

     一九七九年六月二十日 已未夏至前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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