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正白旗旗籍的曹姓民戶。
他采納了拙議,獲得了若幹有用的線索,直到現在還為學者所重視和運用(如李奉佐《曹雪芹祖籍鐵嶺考》是例)。
此事我有另文叙過,可不多贅。
尋訪“故居”之事,也另見我紀念吳恩裕兄之文,亦不複述。
至于墓地,我們判斷應在東郊,因正白旗占地皆在東郊,直抵通州境。
證據是曹家至親李煦家的墳地即在通州王瓜園。
市文物局主持,在通州找到了一處曹家大墳。
開墓破土,發掘棺葬,一切事都費了,隻可惜竟無一字的碑志類刻石,棺上也無題名,無法判明此墓是否即雪芹一支(包括其上世)的葬地,隻好以懸案置之。
但通州曹姓有家譜,有世傳口碑,始祖與雪芹太高祖曹世選同排“世”字,同為自沈陽入關居京,本是一族兄弟的可能極大。
文獻文物,征集搜獲的異常豐富,如——賈寶玉戴的那種“紫金冠”:此系清代幼童的頭飾,成童或少年就不會再戴它了。
戲台上的呂布,頭上見之,那不足為證,證據是嘉、道年間的八旗世家麟慶的《鴻雪因緣圖記》中的小男孩,還分明可見頭戴此冠。
實物很小。
我見某些戲裡把寶玉的腦袋上弄得像一個大花盆,還支出四個“犄角”,垂着四挂大珠串!可謂讓人看了“反胃”。
實物展示,極好。
雀金泥(呢):人們總以為雪芹筆下的事物多有未知未見的獨特名色,以為乃小說渲染而已,卻不知他寫的都是實有的真東西。
雀金呢的展出,引起觀衆的極大興趣!都在想象當日晴雯病中掙紮為補雀金裘的情景,不禁神往心馳,“進入”了書中。
成窯杯:妙玉奉茶與賈母史太君,老太太隻嘗了半盅,便遞與劉姥姥,讓她品品,姥姥一飲而盡……此杯後來寶玉乞得,送給了姥姥。
那叫成窯盅子,即明代成化朝的瓷杯,名貴無比,世人難見,展出示樣,大開眼界。
此外難得一見而又好玩的東西多得很,如芳官擺弄壞了的西洋座鐘,寶玉犯病時藏在被裡的自行船……應有盡有,難以枚舉。
大會場入口處往右首一拐,即可見牆上一幅彩繪立體怡親王府庭院結構圖,可以令人參悟榮國府那種幾個院子聯組的大府第格局畢竟何等景象——最奇的是此府的花園不在後(北)面或東、西跨院,卻是落在了全局大正方形的東南一角上。
(也許是總管内務府大臣莊親王胤祿的府圖?記憶有了疑點。
)
也有瓷蓋碗,上繪寶玉、鳳姐的小圖像,陪襯着開光的詩句題詞。
碗身與蓋上皆是描金彩畫。
可見《紅樓夢》在清代家庭日常生活中的深厚影響。
也有木刻朱墨印的“紅樓升官圖”——年節時家人婦女圍坐娛樂的一種好玩的形式(後世叫“走棋”之類)。
令人難忘的是上有曹雪芹的版畫小像,頭着唐代公子巾式的服飾,據案而坐,形相十分可喜。
這大約是世上最早的雪芹像了,因為那幅圖至晚也是道光年間的舊品。
應知,無數不同“繡像”(加圖)的《紅樓夢》版本上,絕無一幅給雪芹作像的前例。
…………
此次的大征集大搜索大展列,是至少兩三年間從上到下無數人的辛勤心血的收獲,實在是蔚為大觀,也珍貴之至。
可是,除了拍過紀錄片播放之外,不知可有一部正式記錄檔案在國家部門保存?不得而知。
我隻記得最末一次(活動結束)時,曾見有一大摞黑白照片,同一尺寸,擺在桌上,也無人為“主”,好像不加收管的自由物品。
看時,正是全部展品的大留影——當然隻能匆匆掀看幾張即須離開,而且我對公家之物絕不敢略存“自私”、“攘為己有”之妄念(上文言劉繪芹像一事可證)。
後來我詢問這一全份寶貴的文獻資料,存在何處誰手,以便研究——哪知,你問誰也答不出個準字兒來。
渾如茫茫大海中——此“針”再也休想一“撈”了。
因歎那時的沒有“成文法”,無有個規定,沒有管理制度,随意性極大,有職位者可以“說了算”(略如“朕即法律”),想查問什麼,誰也不知,當然也無“責任”可言。
這麼一次百年不遇的大事,竟再難根尋它的遺迹了。
紀念活動的晚期,忽然出現了河南商丘的雪芹小照畫頁、遼東曹氏五慶堂族譜兩宗文物。
前者當時未及目睹,過後再調來京方見。
後者則我在文華殿親展親觀,當時隻邵荃麟在座。
此譜情況至為複雜,引起許多學者的研檢論辯,本文不是學術論文,隻為紀事,此刻即不詳談,以免文章“變味”,即有妨讀者的雅興了。
詩曰:
一世窮愁悼雪芹,中華那得不思君?
百年盛典躬逢事,惆怅無人勒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