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倡導校印新本《 紅樓夢 》紀實

首頁
    從1947年始,因偶然的機緣,我忽然進入了研《紅》考芹的學術圈裡,直到今天,整整五十年。

    中間經曆,很是豐富奇特。

    友人說,這段曆史,形式上似乎隻為對于一書一姓的研索追尋,實際上卻與時代社會、學術風尚、文化潮流等等方面,都有其關聯與意義,因而督促我就所憶及的做些記叙。

    不然日後即無人知曉,不但留下史實空白,還會衍生訛傳謬說,真假難分,何以存其信實?我覺得此言有理,遂擇其重要的關目,粗叙一二于此,以供考鑒。

     事情由我重返燕京大學西語系(抗戰勝利後複學)說起,家兄祜昌一次信函中囑我查尋20年代初胡适遍求未獲的《懋齋詩鈔》。

    誰想我到校圖書館一索而得。

    此書内有六首寫到曹雪芹的重要詩篇,名貴之至。

    我據此寫一短文,置之案頭,未思發表。

    後為北京圖書館善本室專家趙萬裡見之,立即編發在報端了。

    胡适讀了,寫信給我,表示高興,兼有讨論。

    此信劄也被趙先生編發了,于是引起學界矚目。

     胡适對我拙文論點隻同意一半,我當時少年氣盛,遂又撰文與之商榷……由此一發而“不可收拾”——我本無意研究紅學,但為争辯真理,就難以中止了。

     胡先生慷慨惠借珍貴秘籍給我(一名在校青衫學子,素昧平生、一無所知之陌生青年也),我至今感謝他對我的信任及鼓勵;但二人意見不合,逐步由商讨而變為争論:我以為他倡導印行的“程乙本”是最壞的本子,不應再讓它流行于世,再就是看他考證雪芹時代背景、家世生平,失之太簡單、太膚淺,沒有觸着曆史的真際與内核。

     這樣,激發了我與祜昌的一種真心癡意,定要把這兩方面大主題弄個水落石出,為雪芹雪冤洗謗。

    此一癡意真心,不但始終不改不懈,而且克服了百般困苦艱難、曲折誣陷……堅持到今——這就是五十年的第一條“旨義”。

     在版本問題上,我與家兄力做全面大彙校,中經抄家毀稿,撥亂反正後毅然重新從頭開始……其難萬狀。

     在考訂曆史背景問題上,下功夫遠不如大彙校了,但居然也印成了一部《紅樓夢新證》。

    從1953年秋問世起,這方面的工作也仍在與時俱進——這且按下慢表,如今先記記為版本而力争,幾乎觸及了政治風險的一段往事前塵—— 如上所述,為與胡适争版本,數十年如一日,曾未改變初衷,所以一有機會,就謀求可能的辦法,務欲将一個較好的、接近雪芹原筆本面的新定本貢獻給天下後世,不要再讓那種以假篡真的僞“全璧”繼續蒙蔽讀者,攪亂精神世界。

    文化層次的高下美醜的重大分差,是不能混亂的。

     1968年,我被關入“牛棚”,1969年中秋日下到湖北鹹甯“五七”幹校。

    至1970年8月底的一天,幹校分部一位領導人忽召我“訓話”,說“北京工作需要,要調你回首都,從今日起停止勞動,收拾準備……”我到總部辦調離手續,發與我的公函上寫的是:周總理辦公室特電湖北軍區司令部,調周汝昌回北京工作(此件我留了複制本)。

    此訊轟動了衆人,以為奇迹或疑心我有辦法“營求”中央的特調雲雲,其實我根本不知緣由。

     1970年9月5日,回到了北京。

    當時“工宣隊”要我寫報告——因為不知如何安插、做何工作。

    我的報告不是别的,就是請求給我一些條件,以期完成大彙校寫定真本的浩瀚工程。

     這份報告,看來并未上達周總理,中間被人扣壓了。

    我隻傻等着,也不懂可以設法再由其他渠道上達總理,竟拖了下去。

     這之間,同事戴鴻森已由幹校回京了。

    一日,他對我說:他原先以為《紅樓夢》不就是《紅樓夢》(按:指坊間流行本,包括上述“程乙本”等),還要搞什麼版本?!這時他偶然看了影印的“庚辰本”(脂批抄本),拍案大驚,對我說:“原來俗本子這麼壞,與真本這麼不同,一直被它騙了!”我見他悟了,遂有了“共同語言”,乘機與他商量:我們應出一部好本子了。

     他很同意,且很積極,馬上要與社科院文研所聯系,要他們校注一個新本。

    當時社方臨時領導人也點頭了,我自不便再提我的大彙校的事情。

     文研
上一章 章節目錄 下一頁
推薦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