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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人的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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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相等地位的小說,讀者除了學生、學徒之外還有許多的成年人。

    書中的俠客,替天行道之前先到山中學習拳術、刀法、戰略。

    要改善人生先得與人生隔絕,這觀念,即是在不看武俠小說的人群中也是根深蒂固的。

     不必要的天堂 僅将現實加以改良,有人覺得不夠,還要更上一層。

    大多數人甯可成仙,不願成神,因為神的官銜往往是大功德的酬報,得到既麻煩,此後成為天國的官員,又有許多職責。

    一個清廉的縣長死後自動地就成神,如果人民為他造一座廟。

    特别貞潔的女人大都有她們自己的廟,至于她們能不能繼續享受地方上的供養愛護,那要看她們對于田稻收獲、天氣,以及私人的禱告是否負責。

     發源自道教的仙人較可羨慕,他們過的是名士派的生活。

     林語堂所提倡的各項小掘快,應有盡有。

    仙人的正途出身需要半世紀以上的印度式的苦修,但是沒有印度隐士對于肉體的淩辱。

    走偏鋒的可以煉丹,或是仗着上頭的援引——仙人化裝做遊方僧道來選中有慧根的人,三言兩語點醒了他,兩人一同失蹤。

    五十年後一個老相識也許在他鄉外縣遇見他,胡子還是一樣的黑。

     有人名列仙班,完全由于好運氣。

    研究神學有相當修養的狐精,會把它的呼吸凝成一隻光亮的球,每逢月夜,将它擲人空中,練習吐納。

    人如果乘機抓到這球,即刻吞了它,這狐狸的終身事業就完了。

    獸類求長生,先得經過人的階段,須要走比人長的路,因此每每半路上被攔劫,失去辛苦得來的道行。

     生活有絕對保障的仙人以沖淡的享樂,如下棋、飲酒、旅行來消磨時間。

    他們生存在另一個平面的時間裡,仙家一日等于世上千年。

    這似乎沒有多大好處——不過比我們神經麻木些罷了。

     神仙沒有性生活與家庭之樂,于是人們又創造了兩栖運動的“地仙”——地仙除了長生不老之外,與普通的地主無異。

     人遜不到的山谷、島嶼中有地仙的住宅,與回教的樂園一般地充滿了黑眼睛的侍女,可是不那麼大衆化。

    偶爾與人群接觸一下,更覺得地位優越的愉快。

    像那故事裡的人,被地仙招了女婿,乘了遊艇在洞庭湖上碰見個老朋友,請他上船吃酒,送了他許多珠寶,朋友下船之後,女子樂隊打起鼓來,白霧陡起,遊艇就此不見了。

     仙人無牽無挂享受他的财富,雖然是快樂的,在這不負責的生活裡他沒有機會行使他的待人接物的技術,而這技術,操練起來無論怎樣痛苦,到底是中國人的特長,不甘心放棄的。

     因此中國人對于仙境的态度很遊移,一半要,一半又憎惡。

     中國人的天堂其實是多餘的。

    于大多數人,地獄是夠好的了。

    隻要他們品行不太壞,他們可以預期一連串無限的,大緻相同的人生,在這裡頭他們實踐前緣,無心中又種下未來的緣分、結冤、解冤——因與果密密編織起來如同篾席,看看頭暈。

    中國人特别愛悅人生的這—面——喜歡就不放手,他們脾氣向來如此。

    電影《萬世流勞》編成了京戲;《秋海棠》①的小說編成話劇、紹興戲、滑稽戲、彈詞、申曲,同一批觀念忠心地去看了又看。

    中國樂曲,題目不論是《乎沙落雁》還是《漢宮秋》,永遠把一個調子重複又重複,平心靜氣咀嚼回昧,沒有高潮,沒有完——完了之後又開始,這次用另一個曲牌名。

     ①《秋海棠》,言情小說,圍鴦蝴田派作家秦瘦鷗著。

     中國人的“壞”十七世紀羅馬派到中國來的神父吃驚地觀察到天朝道德水準之高,沒有宗教而有如此普及的道德紀律,他們再也想不通。

    然而初戀樣的金閃閃的撞撮終于褪色;大隊跟進采的洋商接觸到的中國人似乎全都是鬼鬼祟祟、毫無骨氣的騙子。

     中國人到底是不是像初見面時看上去那麼好呢?中國人笑嘻嘻說:“這孩子真壞”,是誇獎他的聰明,“忠厚乃無用之别名”。

    可同時中國人又惟恐自己的孩子太機靈,鋒芒太露是危險的,呆人有呆福。

    不傻也得裝傻。

    一般人往往特别重視他們所缺乏的——聽說《舊約》時代的猶太民族宗教感的早熟,就是因為他們天性好淫。

    像中國人是天生地貪小,愛占便宜,因而有“戒之在得”的反應,反倒獎勵癡呆了。

     中國人并非假道學,他們認真相信性善論,一切反社會的,自私的本能都不算本能。

    這樣武斷的分類,旋之于德育,倒很有效,因為誰都不願意你講他反常。

     然而要把自己去适合過高的人性的标準,究竟麻煩,因此中國人時常抱怨“做人難”。

    “做”字是創造、摹拟、扮演,裡面有吃力的感覺。

     努力的結果,中國人到底發展成為較西方人有道德的民族了。

    中國人是最糟的公民,但是從這一方面去判斷中國人是不公平的——他們始終沒有過多少政治生活的經驗。

    在家庭裡,在朋友之間,他們永遠是非常的關切、克已。

    最小的一件事,也須要經過道德上的考慮。

    很少入活得到有任性的權利的高年。

     因為這種心理教育的深入,分析中國人的行為,很難辨認什麼是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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