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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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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成頑童、本來似乎多數是青壯年,在草叢中出沒,運氣好的人遇見他們,碰他們的高興,有時候會發現一小罐金子。

    聖誕老人有許多艾爾夫幫他制造玩具,分贈全世界兒童,這是近人附會。

    艾爾夫似乎不事生産,代表不馴服的小黑人,對人好起來非常好,但是喜歡惡作劇,容易翻臉。

    綠衣似是象征性,住在樹林裡的原始人都擅于隐蔽自己,往往對面不見人,所以在傳說中變成穿着保護色的衣服,像俠盜羅賓漢麾下的“綠色人”。

     又有一種醜陋的老頭子叫“諾姆”(Gnmne),住在地洞裡守礦或看管寶藏,像守庫神一樣,會吓唬人,使可怕的事故發生。

    也像一群艾爾夫看守一罐子金子,窖藏的主題屢次出現,使人聯想到太平天國的藏镪、北非維希政府埋藏的金條,都是戰敗國藏匿資金的傳說,引起無數掘寶的故事。

    顯然原始人在土地被占領後,轉人地下,也有他們珍視的東西埋在地裡。

    至于礦藏所在地,古代部落本來都秘不告人,淪陷後也許仍舊暗中守護,吓退開礦的人,或者暗加阻撓,也不一定是老頭子出馬,也就是天生老相的小黑人。

     現代有個英文名詞:“祖利克的諾姆”,指瑞士銀行家——祖利克這城市是瑞士金融中心——為了吸收資金,特刨隐名存戶制度,代守秘密,在國際金融界特别具有神秘色彩,像看守窖藏的地底小老妖。

     還有一種隐形的叫“格軟木林”(Gremlin),調皮淘氣,與這些小老頭子同屬妖魔類,都對人類不懷好意。

    韋布斯特字典上說:“二次世界大戰,有些飛行員說有格軟木林作祟,使飛機發生故障。

    ”二十世紀中葉的空軍還相信這些,真是奇談,也可見這傳說實在源遠流長。

     格軟木林這名詞有時候也活用,例如本年一月初美國《新聞周刊》上,華盛頓“議會雇員格軟木林們”選出十大邀遏議員,衣着最不整潔,不人時。

    稱議會雇員為格軟木林,因為是議員各自雇用的幕僚與職員,默默無聞,做幕後工作,永不出頭露面,等于隐形小妖。

     汽車也有個新出的牌子叫格軟木林,号稱“成本最低的美國制汽車”,表示坦白,成本低當然廉價。

    取這名字是極言其小而神出鬼沒。

    原先的格軟木林當是小黑人被淘汰後剩下極少數遺民,偶爾下山偷襲,做破壞工作,事後使人疑神疑鬼。

     至今英美兒童還買來玩的有一種小型煙火,叫“仙光”(fairylights),一尺多長的一根木簽握在手裡,另一端不斷地爆出藍色火星。

    大概算是小仙人作法的魔杖,但是最初可能是代表點火棒,也是“火攻”的武器。

    原始人常常随身攜帶火種。

    有些民族已經發現了火的功用,但是不懂得怎樣鑽木取火,例如安達門群島的小黑人。

    這一群島嶼剛發現的時候,島上不許别的種族上岸,因此小黑人成分最純,他們就不會取火。

    那更要把火種帶來帶去,不讓它熄滅。

     又,草地上生一圈菌類,叫“仙環”,(fairyring),是一群小仙人手牽手跳圓舞,像“步步生蓮花”一樣生出來的。

    蘑菇有時候有毒,這是小黑人絕迹後已經被美化,仍舊留下的一絲戒備的感覺。

     這一大套傳說,内容複雜豐富,絕對不是《鏡花緣》或《葛利伐遊記》裡面的穿心國、大人國、小人國可比。

    是傳統,時間與無數人千錘百煉出來的。

    傳到後來神話隻有孩子們相信,成了童話。

    西方童話裡超自然的成分,除了女巫與能言的動物,竟全部是小型人,根據小黑人創造的。

    美妙的童話起源于一個種族的淪亡——這具有事實特有的一種酸甜苦辣說不出的滋味。

     前面引了許多人種學的書,外行掉書袋,實在可笑。

    我大概是向往“遙遠與久遠的東西”(theFarawayandlongago),連“幽州”這樣的字眼看了都森森然有神秘感,因為是古代地名,仿佛更遠,近北極圈,太陽升不起來,整天昏黑。

    小時候老師困讀《綱鑒易知錄》,“綱鑒”隻從周朝寫起,我就很不滿。

    學生時代在港大看到考古學的圖片,才發現了史前。

    住在國外,圖書館這一類的書多,大看之下,人種學又比考古學還更古,作為逃避,是不能跑得更遠了。

    逃避本來也是看書的功用之一,“吟到夕陽山外山,”至少推廣地平線,胸襟開闊點。

     前文引庫思等,也需要聲明一聲,庫思在他本國聲譽遠不及國外,在英國視為權威,美國現在多數人種學家都攻擊他的種族研究迹近種族歧視。

    胡騰是哈佛教授,已經逝世,那本書是一九四六年改寫再版,年代較早,所以不像庫恩成為衆矢之的。

    我覺得時代的眼光的确變得很厲害,賢如《金銀島》作者斯提文生,他有個短篇小說,不記得題目是否叫《瓶》(“TheBottle”),套《天方夜譚》神燈故事,背景在夏威夷,寫土著有些地方看着使人起反感。

    這是因為現代人在這方面比前人敏感——當然從前中國人也就常鬧辱華,現在是普遍的擴大敏感面——但這是道德與禮俗的問題,不應當影響學術。

    庫恩書中一再說今後研究種族有困難,有人認為根本沒有種族這樣東西,隻有遺傳的因子。

    大概他最招忌的是說黃種、白種人智力較高,無形中涉及黑人教育問題,是美國目前最具爆炸性的題目之一。

    其實庫恩認為黑種、白種人在史前也就一直摻雜,對于有種族觀念的白人是個重大的打擊。

    但是反對派認為用骨路判别種族不可靠,光靠血型也不行,而且血型往往無法查考,因此絕口不談來曆,隻研究社會習俗,以資切磋借鑒,也就是社會人種學。

     二次世界大戰末,是聽了社會人種學家的勸告,不廢日皇,結果使日軍不得不“齊解甲”,——見黑斯(H.R.Hays)編《自猿猴到天使》選集引言——可見社會人種學在近代影響之大。

    這本書特别提到瑪格麗·米德研究撒摩亞——也是個泡麗尼夏島嶼——的青少年,促進西方二0年代末的性的革命——比最近的一次當然中庸些——此後她研究新幾内亞幾個部落,又發現兩性陽剛陰柔的種種分别大部分都是環境造成的。

    這學說直到最近才大行其道,反映在“一性”化的發型衣飾上,以及男人帶孩子料理家務等等,不怕喪失男子氣。

    近十年來也許由于西方的一種訪惶的心理,特别影響社會風氣,難怪米德女士成為青年導師、婦運領袖,一度又提倡“擴展家庭”,補救原子家庭的缺點,例如女人被孩子絆佐了,妨礙婦女就業。

    “擴展家庭”比大家庭更大,不拘父系母系,也不一定同住,姑母舅父都有責任照應孩子,兒童也來去自由,鬧别扭可以易子而教。

    也是一種“夏威夷”制度,印尼馬來亞與泡麗尼夏諸島都有。

    熱帶島嶼生活比較悠閑,現代高壓的個人主義社會裡恐怕行不通。

    曆史是周期性的,小家庭制度西方通行巳久,所以忘了大家庭的弊病,隻羨慕互助的好處。

    美國有些青年夫婦組織的“公社”是朋友合住,以親族為單位的還沒有,也住不長,大概是嬉皮型的人才過得慣。

    但是小家庭也不是完全不需要改進,弗洛依德式的家庭就是原子家庭。

    “擴展家庭”有許多長輩給孩子們作模範,有選擇的餘地,據說不大會養成各種心理錯綜,至少值得作參考。

     西方剛發現夏威夷等群島的時候,單憑島人的生活情調與性的解放,瘋魔了十八世紀歐洲,也是因為狀貌風度正符合盧騷“高貴的野蠻人”的理想,所以雅俗共賞,舉國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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