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談看書,提到《叛艦喋血記》,稿子寄出不久就看見新出的一部畫冊式的大書《布萊船長與克利斯青先生》,李察浩(Hough)著,刊有其他著作名單,看來似乎對英國海軍史特别有研究。
自序裡面說寫這本書,得到當今皇夫愛丁堡公爵的幫助。
叛艦逃往辟坎島,這小島現代也還是在輪船航線外,無法去,他是坐女皇的遊艇去的。
前記美國名小說家密契納與夏威夷大學戴教授合著一文,替船長翻案,這本書又替大副翻案。
這些書我明知陳谷子爛芝麻,“隻可自治悅”,但是不能不再補寫一篇,不然冤枉了好人。
原來這辟坎島土地肥沃,四季如春,位置在熱帶邊緣上,因此沒有熱帶島嶼惱人的雨季。
以前住過士人,又棄之而去,大概是嫌小,感到窒息,沒有社交生活。
西方有個海船發現這小島,找不到港口,沒有登陸。
克利斯青看到這段記載,正合條件,地勢高,港口少,容易扼守,樹木濃密,有掩蔽。
而且妙在經緯度算錯了幾度,更難找。
到了那裡,自浪滔天,無法登岸,四周一圈珊瑚礁,鐵環也似圍定。
隻有一處懸崖下有三文來長一塊沙灘,必須瞄準了它,從一個彎彎扭扭的珊瑚礁缺口進去,把船像隻箭直射進去,确是金城湯池。
他起先選中士排島,也是為了地形,隻有一個港口,他看定一塊地方建築堡壘,架上船上的炮,可以抗拒追捕英艦,一方面仍舊遙奉英王喬治三世,取名喬治堡,算是英殖民地。
先到塔喜堤去采辦牲畜,也是預備多帶土人去幫同鎮壓當地土著,但是隻有寥寥幾個男子肯去,女人更不踴躍。
二十幾個叛黨中隻有四個比較愛情專一,各有一個塔喜堤女人自視為他們的妻子,包括繡薩貝拉。
除了這四個自動跟去,又臨時用計騙了七個,帶去仍舊不敷分配。
沒有女人的水手要求準許他們強搶土排島婦女,克利斯青不允,一定要用和平的手段。
他們不服,開會讓他們民主自決,六個人要回塔喜堤。
他保證送他們去,說:“我隻要求把船給我,讓我獨自去找個荒島栖身,因為我不能回英國去受刑,給家裡人丢臉。
”同夥唯一的士官愛德華楊發言:“他們再也不會離開你的,克利斯青先生!”有人附和,一共八個人仍舊跟他。
為了缺少女人而散夥,女人仍舊成問題。
把解散的人員送到塔喜提,順便邀請了二十幾個土著上船飲宴,有男有女。
克利斯青乘夜割斷鐵錨繩索,張帆出海,次晨還推說是訪問島上另一邊。
近午漸漸起疑,發急起來,有一個年輕的女人竟奮身一躍,跳下樓船,向遙遠的珊瑚礁遊去,别人都沒這膽量,望洋興歎。
一共十八個女人,六個男人,内中有兩個士排島人,因為與白人關系太密切,白人走了懼禍,不得已跟了來。
但是有六個女人年紀太大,下午路過一個島上來了隻小船,就交給他們帶了去,剩下的女人都十分羨慕。
船上第一樁大事是配封,先盡自人選擇,原來配偶的四人中,隻有水手亞當斯把他的簡妮讓給美國籍水手馬丁,自己另挑了一個。
九個白人一夫一妻,六個土人隻有一個有女人,兩個土排島人共一個妻子,其餘三人共一個。
他們風俗向來浪漫慣了的,因此倒也相安元事。
船過拉羅唐砌島,這島嶼未經發現,地圖上沒有,但是人口稠密,不合條件。
克利斯青也沒敢停留太久,伯這些女人逃走。
到了辟坎島,水手琨托提前放火燒船,損失了許多寶貴的木材不及拆卸,也是伯她們乘船逃走。
她們看見燒了海船,返鄉無望,都大放悲聲,連燒一天一夜,也哭了一天一夜。
海上行舟必須有船主,有紀律,否則危險。
一上了岸,情形不同了,克利斯青非常識相,也不攬權。
公議把耕地分成九份,白人每人一份,六個土人是公用的奴仆。
家家豐收,魚又多,又有帶來的豬羊,大桶好酒,隻有一宗不足,這島像海外三神山一樣,海拔過高,空氣稀薄,雖然還不至于影響人類的生殖力,母雞不下蛋。
有一天鐵匠威廉斯的妻子爬山上樹收集鳥蛋,失足跌死,他非常傷鋤。
愛德華楊與克利斯青的友誼漸趨慢性死亡,原因是克利斯叛變是聽了楊的話,後來越懊悔,越是怪楊,而他從一開頭起就已經懊悔了。
在辟坎島上,他的權力漸漸消失,常常一個人到崖頂一個山洞裡坐着,遙望海面,也不知道是想家,還是隙望軍艦。
其實他們在土排島已經差點被擒——走之前一個月,有個英國船夜間路過,看見島上燈火,如果是白天,一定會看見邦梯号停泊在那裡。
那時候布萊也早巳抵達東南亞報案。
他上山總帶着槍,也許是打算死守他這“鷹巢”。
那山洞确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但是他到哪裡都帶着槍,似乎有一種預感。
叛變前夕他本來預備乘小筏子潛逃,沒走成。
黎明四點鐘,另一士官司徒華來叫他換班,勸他不要逃走,簡真等于自殺——有鲨魚,而且土人勢必欺他一個人。
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