械的,兩個小木匠,少了他們不行,職位較高的又不放心。
三人隻得又走上跳闆。
“反正已經坐不下了,”布萊安慰他們,“小子,别怕,我隻要有一天回到英國,我會替你們說話。
”
傅萊亞要求讓他也留下來,布萊也叫他不要走,但是克利斯青硬逼着他下去。
布萊最後向克利斯青說:“你這樣對待我,還報我從前對你的友誼,你認為是應當的?”克利斯青感到困擾,臉上看得出猶疑的神氣。
“這——布萊船長——就是喽!就是這一點——我實在痛苦——。
”
布萊知道再也沒有别的話可說,默然下船。
這最後兩句對白值得玩昧。
如果他們有過同性戀關系,布萊又還想利用職權逼他重溫舊夢,他還會感念舊恩?早已抵消了。
書中在他回答之前加上一段心理描寫:他困惑,因為報複的代價太高,同船友伴極可能死掉一半,另一半也永遠成了亡命者,但是底下答複的語氣分明是對布萊負疚,扯不到别人身上。
李察浩似乎也覺得這一節對自證明他們沒有同性戀,推翻了他的理論,因此不得不加以曲解。
撇開同性戀,這本書其實把事件的來由已經解釋得相當清楚。
叛變與事後自相殘殺同是楊唆使。
書中稱為“這陰暗的人物”,隻是一個黑色剪影。
他是這批人裡面唯一的一個青年知識分子,在辟坎島上把能記憶的書全都寫了下來。
近代名著《凱恩号叛變》裡面也有個類似的角色,影片中由弗萊·麥克茂萊演,是個文藝青年,在戰艦上任職,私下從事寫作。
大家背後抱怨船長神經病,他煽動這些青年軍官中職位最高的一個——範強生飾——鼓勵他叛變,後來在軍事法庭上受審,竟推得幹幹淨淨。
這本書雖然是套邦梯案,比李察浩的書早二十年,不會知道楊的事,純是巧合,不過是諷刺知識分子誇誇其談,不負責任。
楊比他複雜,為了朋友,把自己也葬送在裡面,後來也是因為失去了這份友誼而銜恨。
不知道是否與他的西印度血液受歧視有關?叛變固然是楊的主意,在這之前克利斯青已經準備逃亡。
問題依舊是他與布萊之間的局面,何至于此?這條船特别擠,船身不到九丈長,中艙全部辟作花房,因為盆栽的面包果樹濺上一滴海水就會枯萎。
剩下地方不多,擠上差不多五十個人。
現代港台一帶的機帆船也許有時候更擠,但是航程短,大概隻有潛水艇與太空船上的情形可以比拟。
布萊唠叨,在這狹小的空間内被他找上了,真可以把人嘀咕瘋了。
克利斯青人緣奇佳,布萊一向不得人心,跟庫克的時候也就寡言笑,三句不離本行。
同性的朋友也往往是“異性相吸”。
個性相反相成。
布萊規定傅萊亞與醫生跟他一桌吃飯,顯然也需要年紀較大、閱曆深些的人作伴,無奈他實在跟人合不來,非得要像克利斯青這樣的圓融的青年迎合着他,因此,師徒關系在他特别重要。
當然也是克利斯青能吃苦,粗細一把抓,沒有公子哥兒習氣,他自己行伍出身的人,自然另眼看待。
但是邦梯号一出大西洋就破格提升,李察潔認為是他們這時候發生了更進一層的關系,其實是針對傅萊亞,如莫禮遜劄記中所說,越過傅萊亞頭上,是一種侮辱。
一到塔喜堤,布萊什麼都交給下屬,也不去查考——也許是避免與他們那些女人接觸——連救生艇蛀穿了也直到叛變那天才發覺。
他非常欣賞當地的女人,而一人向隅,看不得大家狂歡半年,一上船就收拾他們。
對克利斯青卻是在塔喜堤就罵,想必因為是他的人,所以更氣他。
克利斯青“爬得高跌得重”,分外羞憤。
恩怨之間本來是微妙的,很容易就一翻身倒了個過。
至于有沒有同性戀的暗流,那又是一回事,即有也是雙方都不自覺的。
三0年間諾朵夫等二人寫《叛艦喋血記》,叛逆性沒有現在時髦,所以替克利斯青掩飾,再三聲明他願意隻是把布萊手鐐腳鍺押送回國法辦。
“手鐐腳鎊”是傅萊亞提出的外置布萊的辦法,但是當然沒有建議克利斯青送他回國自投羅網。
改為克利斯青的主張,把他改成了個渾小子,腦筋不清楚。
這本書最大的改動是加上一個虛構的白顔,用他作第一人稱,篇幅也是他占得最多,是主角身份,不僅是叙述者。
曆史小說用虛構的人物作主角,此後又有《永遠的琥珀》,但那是公認為低級趣味的,而《叛艦喋血記》在通俗作品中評價很高。
自序裡說明白顔是根據海五德創造的。
海五德為什麼不合适,沒提,當然是因為他在事變中态度暖昧,理由是年幼沒經過事。
他十六歲,但是很聰明,後來在塔喜堤住了兩年,還編字典。
那天的短暫癡呆症似是劇烈的内心鬥争,暫時癱瘓了意志。
也許是想參加叛變而有顧慮,至少希望置身事外。
白顔就完全是冤獄,本來是跟布萊定的,不過下去理行李的時候,想抓住機會打倒看守奪槍,所以來遲一步,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