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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與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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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勝利了。

    大約半個鐘點以後我又看見她坐在牌桌上,不過嘟起嘴,闆着臉。

     “二天”小雞照常到我們的屋裡來,侄兒不在家,我讓它們随意在各處啄食。

    她那時在院子裡講話,似乎應該看見小雞們的進出,但是她有說有笑地走出去了。

    也沒有人看見她打斷小雞的腿。

     又一天她的小雞少了一隻,它不知跑到哪裡去了,或者就如她後來所說被王家小孩弄死了也未可知,或者是淹死在什麼溝裡了,總之她沒有把它找回來。

    于是黃昏時候她站在院子裡罵:“狗×的,龜兒子,死娃子,偷了老子的雞兒,×媽的,吃了就脹死你,鬧死鬧死:毒死。

    你,鲠死你,把你肚子、腸子、心子、肝子,都爛出來,給雞兒啄,狗兒吃。

    你不得好死的!……” 沒有人答話。

    我故意立在窗下看她咒罵。

    她穿着一件條子花布的汗衫和一條黑湖纟刍褲子,手舞着,腳跺着,一嘴白牙使她的黑黃臉顯得更黑黃了。

     “哪個偷老子雞兒的,有本事就站出來,不要躲在角角頭角角頭:角落裡。

    裝新娘子。

    老子的雞兒不是好吃的,吃了要你一輩子都不得昌盛,一家人都不得昌盛!……“ “真像在唱《王婆罵雞》《王婆罵雞》:川戲名。

    ,”我的侄兒走到我旁邊輕輕地笑着說。

    我也忍不住笑了。

     她整整罵了一個鐘點。

    第二天早晨十點鐘光景,她又在自己的房門口罵起來,差不多是同樣的話,還有:“你偷老子的雞兒嘛,你默倒老子是好欺負的,二天老子查出來,不打死你,也要掐死你,你死龜兒子永遠長不大的!……唉,若不是因為生活艱難,哪個願意淘神喂雞兒?……你這個小東西,把老子整得好苦,你這個沒良心的,短命的!……” “你在說哪個,講明白點!”王家小孩從房裡走出來,冷冷地打岔說。

    他不過十一二歲,瘦長臉,顴骨略高,下巴突出。

     “說哪個,我就說你!說你死龜兒子,看你敢把老子咋個咋個:怎樣。

    !我×你媽,我×你先人!”婦人雙腳跳着,好像要撲過去似的大聲說,臉掙得紅紅的,但是她和那小孩中間還隔着一個天井。

     “你說我,話就要講清楚點,不要帶把子。

    ”小孩帶着大人氣指斥道:“你又要×媽×娘的!你給人家×慣了,才随時挂在嘴頭。

    哪個稀罕你的雞兒?你怕人偷,你黑了黑了:夜裡。

    抱着睡覺好啦……” 婦人被這幾句話激得更生氣了。

    她這次真的跳下天井裡去,不過走了三四步就站住了。

    她口水四濺,結結巴巴地罵道:“你罵我……好……我不跟你死龜兒子吵!等你媽回來,我要她給我講講清楚,真是你媽給你爹×昏了,才生出你這種短命兒子來!” 以後是一番激烈的争吵咒罵。

    隻是話太肮髒,我受不了,隻好犧牲了讀書時間,出去拜訪朋友。

     那是前兩天的事。

     豬是新養的,關于豬似乎還不曾有過大的争吵。

    所謂“閑話”,我倒聽見過幾次。

    院子裡添了一口豬,到處都顯得髒一點。

    同院子的人似乎都不滿意,也有人咕噜過,我的侄兒侄女們就發過怨言,但是還沒有誰出來向馮太太提過抗議。

    這時她忽然提起喂豬的閑話,大概她自己聽見了什麼了。

    不過這件事跟我不相幹,我也不去注意。

     “馮太太,你倒打得好算盤,雞兒也喂,豬兒也喂。

    ”一個老太婆的羨慕的聲音插進來說,“今天豬肉漲到八塊多了。

    ” “嚴老太,你還不曉得,說起喂雞兒豬兒,真把我淘夠神了,天天在操心,晚上覺都睡不好。

    一會兒龜兒子黃鼠狼又來拖雞兒了,一會兒豬兒又闖禍了。

    就是為這幾個小雞,我跟狗×的王家娃兒不曉得吵了好多架!真是淘氣得很。

    不是我吃飽飯沒有事情做,實在生活太高了。

    不然哪個狗×的還來喂啥子雞兒豬兒的。

    ”馮太太帶笑地說,似乎她對她的豬兒雞兒十分滿意。

     “是啊,不說雞,我是兩個多月連豬油氣也沒有沾到了。

    雞蛋也要賣一塊錢一個,說起來簡直要吓死人。

    ”嚴老太太歎氣似的說。

     “是啊,現在東西一天比一天貴。

    ”馮太太應道,過後她又許願道:“下了蛋,我給你老人家送幾個過來。

    ” “不敢當,不敢當。

    ”嚴老太感謝道;停一下她又說:“到那時又不曉得會漲到幾塊錢一個啊。

    ” “哪個又曉得啊。

    ”馮太太接口道。

     “聽說昆明陰丹布跌到一塊錢一尺啦。

    ”嚴老太像報告重要消息似的說。

     “哪兒有的事,你信人家說!這兒陰丹布隻見漲,差不多二十塊了。

    ”馮太太高聲應道。

     在她們談話的時候三隻小雞先後跳進了我們的房裡,居然悠閑地在屋裡散步起來。

     “你看,它們又跑到人家屋頭去?,喊也喊不聽。

    嚴老太,為了這些雞兒我不曉得操多少心,嘔多少氣,說起來真傷味。

    你老人家也曉得我是出名好賭的,這幾天我連牌也沒有摸了。

    “ “是啊,我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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