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咋個這幾天沒有看到你在張家打牌,我猜未必你戒了賭嗎?又沒有聽說你跟哪個吵過架。
原來是這回事。
其實打牌也是混時候,喂雞兒不但混時候,還會賺錢。
”嚴老太附和地說。
她又順口添了一句恭維話:“到底還是你馮太太能幹。
”
“哎喲,嚴老太,你倒挖苦起我來啦!我哪兒配說能幹!”馮太太大驚小怪般地說。
“其實這個年頭想點法子掙點外水,也是不得已的事。
要靠我們老爺留下來的那點兒錢,哪兒能夠過日子!嚴老太,你想想,我當初搬進來的時候,才五塊錢的房錢,現在漲到五十塊了,聽說還要漲嘞。
”
“你們那位方太太說是很有錢,公館就有好幾院,家裡人丁又少,也不争不争:不差。
這幾個房錢。
咋個還要漲來漲去?”嚴老太接嘴說。
“越是有錢人,心越狠。
幾間破房子,一下雨就漏水,一吹風就掉瓦。
若不是因為在抗戰時期租房子艱難,我老早就搬家了,看她老婆子又把我咋個!”馮太太氣憤地說。
“不要再說,她來啦,就是方太太。
”嚴老太低聲警告道。
“真是說起曹操,曹操就到。
她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來了總沒有好事情。
”馮太太咕噜道。
我等候着,果然不多久就響起一個女人的高而傲慢的聲音:“喂,哪兒來的豬兒?我的房子裡頭不準喂豬。
是哪個喂的?給我牽出去。
”
聲音比人先進來,然後聽見她招呼:“馮太太,你今天沒有走人戶走人戶:出門拜客。
去?”
馮太太講了兩句應酬話,房東太太又大聲嚷着:“馮太太,你曉得是哪個喂的豬,我這房子裡頭是不能喂豬的!如今越來越怪,天井裡頭喂起豬來了。
我不答應,我不答應!”
“方太太,我哪兒曉得,我一天又難得在屋頭。
”馮太太支支吾吾地說。
“我頂讨厭豬。
又肮髒,又難看,到處拱來拱去,要把房子給我拱壞了。
租幾個房錢不打緊,把房子拱壞了,我哪兒來錢培修!”房東太太說着又發起牢騷來了:“如今租房子給人真值不得,幾個租錢夠啥子用,買肉買不到幾斤,買米買不到一鬥,還把房子讓給人家糟蹋,好好的房子給你來喂豬。
”
“方太太,你也不要嘔氣。
我就沒有糟蹋過你的房子。
我這個人是頂愛幹淨的。
我住别人房子也就當成自家房子一樣愛惜。
我們老爺生前就時常誇獎我這個愛幹淨的脾氣。
”馮太太有條有理地掩飾道。
“那麼我倒應當給你馮太太道謝?。
”方太太諷刺般地說。
這時意外地插進來一個小孩的清脆的聲音:“馮太太,你的豬兒今早晨又跑到我們屋裡頭來過。
”
“你背時鬼,哪個要你龜兒子來多嘴?”馮太太氣惱地罵起來。
“馮太太,是你喂的豬?你剛才還說你不曉得。
”方太太故意驚怪地問道。
我從聲音裡聽出她的不滿來了。
“是我喂的又咋個?×媽喂豬又不犯王法!生活高,哪個不想找點兒外水,這是經濟呀!公務人員也有喂豬的。
我一個寡婦就喂不得!”馮太太突然改變了腔調厲聲答道,似乎已經扯破臉皮,她用不着再掩飾了。
“房子是我的,我不準喂就不能喂!”
“我出錢租的,我高興喂就要喂。
我偏要喂,看你把我咋個!”
“你不要橫扯。
我把你咋個?我要喊你搬家!”
“我偏不搬!我出得起錢,我不欠房租,你憑啥子喊我搬!”
“好,你出得起錢,我給你講,從下個月起房錢每一家加一百塊,押租加一千塊。
你要住就住,不住就搬。
我沒有多的話,你不把豬牽開,房錢還要格外加五十。
話說得很明白,二天你不要怪我反面無情。
”
“你亂加房錢,我不認。
你憑啥子要加我房錢!老子不是好欺負的。
老子偏不加房錢,也不搬,看你把我咋個!”
“我也不跟你多說。
到時候我會喊人來收房錢。
房子是我的。
我高興加多少就加多少,住不住随你!目前生活這樣高,單靠這點兒房錢也不濟事。
我不加,我拿啥子來用!”方太太理直氣壯地說了一大段,不等馮太太答話,便回過頭對王家小孩說:“王文生,你記到給你媽說一聲,下個月起房錢加一百塊,押租加一千,不要記錯?。
我走了。
”
她真的轉身走了。
馮太太在後面叽咕地罵着:“你老不死的,賣×的,快五十歲的人啦,還擦脂抹粉賣妖娆做啥子!你就隻會迷住你們的老爺。
你默倒老子會看得上你。
老子有錢喂豬也不喂你狗×的!你少得意點。
二天一個炸彈把你房子一下子炸得精光,老子才安逸嘞!”
“房子炸光了,看你又有哪點好處?”王文生幸災樂禍般地說。
“哪個喊你龜兒子亂岔嘴!都是你狗×的鬧出來的禍事!”馮太太忽然揚起聲音罵道,“你告狀告得好,我默倒你有多大的賞嘞!你們還不是要漲房錢?你默倒給老妖精舔溝子舔溝子:拍馬屁。
一下就舔上了!你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