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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節父親與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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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姐死時離母親去世不過四個月。

    李公館長房一下子失去了主持日常家務的主婦,現在又失去原主婦的好幫手大女兒,家中頓時亂成一片,雖有袁嫂、羅嫂等老傭人和翠鳳等青年女婢按着舊規辦事,但三軍失去統帥,人再多也無濟于事。

    何況新年即到,家裡還要忙着過節。

    李道河是整個大家庭的“總理”,外面來找他的人多,自己房裡的内務他倒反而管不了。

    這時候,堯棠的大哥堯枚忙于中學畢業考試,正雄心勃勃,夢想着畢業後去考大學讀化工系。

    在這樣的情況下,外間就有許多人來向祖父提親,要為堯棠的父親找繼室。

    最後由祖父作主,選了個姓鄧的江西籍姑娘,做了堯棠他們的繼母。

    繼母鄧景蘧進門後,待孩子們不錯,一切都照原來公館裡的規矩行事,連過年做糕,中秋節吃月餅,也都按往年的慣例,向設在暑襪街上的協盛隆點心鋪訂貨。

    協盛隆是成都出名的糕餅店,全城有數的幾家大公館,沒有一家不和他們打交道的。

    單是正通順街李家,每年中秋節就要預訂幾百斤月餅。

    繼母照往年的辦法,所有的下人都分給一、二斤,沒有一個漏掉的。

    當然,孩子們更不必說了,并不曾因母親的去世而無人關心他們的饑渴冷暖。

    雖然如此,堯棠總感到繼母代替不了母親,他到繼母房間,總要想着母親,起初還情不自禁地對着母親的照相喊出聲來。

    父親看他過得寂寞,就經常帶着他去看川戲和京戲,因此他開始有了接觸舊戲、了解戲中情節和人物的機會。

    不久,父親作了戲園的股東,經常有戲票送上門來,堯棠看戲的機會更多了。

    他經常和三哥堯林在晚上由老仆姜福帶着,一起去看戲。

    他當時最感興趣的是武打戲,看完戲回家,第二天就學着武松、林沖這些戲裡的人物耍槍、使棒、翻筋鬥。

    叔叔們卻對旦角有興趣,他們有時請了旦角來家裡清唱,還讓他們化裝成古代女将或旗裝貴婦拍照。

    三叔還把這樣的照片挂在自己房間裡,為他們寫詩,那些詩其實寫得并不好,甚至很肉麻。

    五叔後來幹脆把這些旦角當作玩的對象,發生一些不光彩的事情,一天天堕落下去。

    其實,當時有些旦角的身世很苦,他們身為男人,而卻被人當作婦女來玩,心裡是很痛苦的。

     堯棠對這些現象,非常厭惡,因此他對應酬中所奉行的各種禮節的虛僞性,也開始有了認識。

    他經常在門房、廚房或馬房裡躲避參與家中的各種禮儀活動,甯可蹲在竈頭邊或坐在轎夫的破床上,聽下人聊天。

    有個除夕晚上,全家人在堂屋祭祖謝神,偏偏找不到堯棠,祖父、父親和叔叔吩咐仆人在公館裡的各個角落喊他出來團拜,他卻躲在黝暗潮濕的馬房裡,悄不出聲,聽老周講外面社會的各種新聞和舊事。

    他覺得聽轎夫講的故事,比混在穿得衣冠楚楚的大人們中間,向鬼神叩頭作揖要有意思得多。

    盡管外面不時響起爆竹聲,但這對他說來,已引不起多大興趣。

    母親和二姐死後,他在家裡已逐漸被一些人認為是個不大可以理解的人,或者說,他自己也對周圍環境産生一種孤獨感了。

    說實在,那時他的活動還是多方面的,雖然他自己平時不多說話,對陌生人更顯得有些腼腆,但已經不滿足于家庭裡刻闆的生活。

    起初是他和三哥以及二叔家的二哥對剛剛興起的話劇——當時叫新劇、也就是文明戲感到興趣。

    二哥、三哥發起組織了一個演新劇的劇團,雖然沒有誰寫劇本,但他們邊排邊編,各人出主意,湊成一台戲。

    舞台就在公館後面的一個竹林中。

    六叔、三哥、二哥和一個名叫濮季雲的香表哥,他們算是主要演員。

    堯棠對這些活動并不樂于參加,但他還是和二叔家的另一個兒子五弟作了配 角。

    他們把戲排好後,就拉三姐和幾個堂表姐來作觀衆,看他們演出。

    父親對别的事情興趣不大,唯有戲劇他稱得起是個“迷”,在這個時期,他差不多把整個精力都放在一個叫可園的戲園的事務上,凡是邀請戲班子,安排演員生活以及決定演出的劇目,差不多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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