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祝願這個善良的人幸福。
他在自己患病吐血時,還這樣真心地關懷别人。
這樣的友情是十分珍貴的。
巴金辭了缪崇群出來,時間已近黃昏,他想起“号外”上的消息,仍禁不住心頭的激動。
他想象着上海目前的遭遇,子彈橫飛,炸聲不斷,許多善良的老百姓正在被敵人宰割,房屋被毀,屍體滿地,那将成了怎樣的一個世界?那邊有他的許多朋友,他們不知怎樣了?更無法料想閘北自己住處的命運,他雖沒有寶貴的财産,但那裡有他自己的手稿,有他日夜辛勞的結晶,還有不少他喜愛的從國外帶回來的書籍。
他的鄰居們怎樣了?為他管家的表弟還住不住那邊?還有那個為他燒飯的娘姨,想他們總該逃避了這場災難了吧?天漸漸變黑,他雇了一輛黃包車,急于找朋友打聽消息,想盡快趕回上海,但是他忽然聽到有個孩子高喊:“快看,快看,看東洋人在上海打敗仗!”原來是報販在叫賣當天的晚報,引起許多人圍在那裡争購。
而他的車子卻把他拉遠了,但他為聽到這樣一個消息感到興奮。
他終于在一家書店門口下車。
他看到十幾個店員正湊攏着頭在讀晚報,便情不自禁地跑過去看,才知道駐淞滬的十九路軍已出兵抵抗,他們出于愛國熱情,主動反擊入侵之敵,迎來了全國人民的歡呼。
店員們一邊看報一邊談話,不論年輕的還是年老的,不論是夥計還是老闆,都說十九路軍好:“這次我們再不抵抗,怎麼行?把他們打回去,才出我們一口氣!”還有人跑過來告訴大家:“白天十九路軍開拔經過這裡,我們放鞭炮歡迎,他們和我們一起高喊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巴金也覺得自己的心在燃燒,他知道雖然在南京,一旦敵人的魔掌伸到這裡,南京的人民也會起來反抗的,也會與這些侵略者拚個死活的!他感到欣慰。
第二天,他又去看了陳範予和其他幾個朋友,大家談的都是上海的戰事,大家搶着報紙看,都希望能看到勝利的消息。
這些朋友不少是因為各種事情臨時從上海來南京的,現在發生突變事件,大家都急于想回去,但是都因火車停頓而阻隔在這裡。
也有從内地來南京辦事或旅行的,包括陳範予,他原想調南京工作,現在看來也可能發生變化,他們聽到發生戰事,都趕緊搭乘還不曾斷線的班車回去了,吳克剛也是這樣帶了家眷回到河南百泉去的。
巴金被困住在南京,不能回上海,朋友們也有勸他索性去天津看三哥堯林的,巴金自己也為此動心,他本來就十分想念在南開中學教書的三哥,自從大哥去世後,他們兄弟倆曾通過幾次信,都曾為大哥的死流淚,并感到焦
惶不安,後來又曾互相安慰,怕對方因悲傷而影響身體。
現在日本侵略軍在我國到處張牙舞爪,東北三省被占,華北也不平靜,天津說不定比上海還亂,他擔心三哥的安全。
他正打算自己去天津的行程,想不到31日早晨衛惠林打來電話,要他去中央研究院,一見面衛就對他說:“聽說政府要搬家了!”巴金想,政府不動員人民起來反抗,卻忙着想搬家逃難,真有點使人莫測高深。
問工惠林是怎麼一回事,他也摸不着頭腦,兩人就去找别的熟人,想打聽一些内情,哪知誰也不知道究竟。
倒是當天報紙發表了一項“國民政府遷都宣言”,這才證實真有這樣一件事。
兩人一出門,但見搬遷行李的大大小小車輛,在街上絡繹不斷,不但政府要搬家,居民也在遷居了。
衛惠林發現這樣的情狀,有點不放心起來,就拉着巴金去中央大學看他的未婚妻,哪知她也已準備回家,說敵機可能來這裡轟炸,許多人都已拎着行李離校了。
有個人對他們說:“政府可能遷到河南洛陽去。
”巴金禁不住忿激地說:“洛陽太近了,最好還是搬到新疆去!”
這時巴金隻得告别衛惠林,又回到缪崇群住處。
崇群那邊已住了四、五個人,他知道巴金在南京幾天耽擱下來已把盤纏用完,就主動拿出一疊鈔票來,借給巴金作旅費。
巴金決定想盡辦法回上海去;衛惠林留他暫住幾天,他也婉言謝辭了。
他在南京每天打聽有無輪船開往上海的消息,卻有人來告訴他,停在下關的日本軍艦,昨晚向城内開炮,有個炸彈落在鼓樓上,《時事新報》分館也中了彈。
“為什麼我們還不還擊呢?日本人這樣欺侮我們,政府還要堅持不抵抗政策嗎?”那人氣忿的問話,也燃起巴金滿腔怒火,他忍耐不住在這樣環境中閑着,他覺得他應該立刻回到上海去與朋友們一起為抗日救國做一些有益的工作。
2月3日早晨,細雨濛濛,是個陰冷的天氣。
他雇車到了荒涼的下關,在中國旅行社門口看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