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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和魯迅的會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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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自傳式的小說來。

    你知道我從沒有一個時候絕望過,我從沒有一個時候失掉我對于那黎明的将來的信仰。

     你不過讀了《雨》的前三章。

    我以後将怎樣寫下去,你還不曾知道。

    你說這小說的陰郁氣過重,但這陰郁氣也并不曾隐蔽了那貫穿我的全作品的光明的希望。

    我早已不去想那黑影了。

    事實上,我已經把它征服了。

    你知道龔多塞在服毒以前曾寫下他的遺言道:“科學要征服死。

    ”另一個詩人也說:“愛要征服死。

    ”這句話也曾被我的《死去的太陽》的女主人公重複說過。

    我的愛已經把那黑影征服了。

    我的對于人類的愛鼓舞着我,使我有力量和一切掙紮。

    所以在夜深人靜時黯淡的燈光下鼓舞着我寫作的并不是那悲苦的心情,而是愛,對于人類的愛。

    這愛是不會死的。

    事實上隻要人類不滅亡,則對于人類的愛也不會消滅,那麼我的文學的生命也是不會斷絕的吧。

    你不必為我擔心。

     巴金在答複了衛惠林的信以後,就根據他原來的設想,把《雨》寫了下去。

    他原來計劃就是要寫一個粗暴的浮躁的性格。

    他現在果然把這個性格寫活了,因為他非常熟悉這個性格,他不但熟悉他的外表,還了解他的内心。

    這個性格便是他的熱情的友人衛惠林的性格,即《雨》中的吳仁民,雖然有一部分并不真是衛惠林的親身經曆,但巴金覺得按照他的性格,他完全可以是吳仁民。

    工惠林是巴金最好的朋友之一,他非常忠實地在《雨》裡寫了衛惠林的為人,因此他後來經常翻閱自己這本小說,他覺得這裡有他過去好友的影子,雖然後來生活改變了衛惠林的性格,也許由于熱情有了寄托,歲月使他變得沉靜,成為一個穩重的大學教授,衛惠林不再是《雨》中的那個衛惠林,但《雨》裡的吳仁民仍然留着巴金昔日好友的影子。

    因而他特别喜愛這部小說。

    而且除了衛惠林,《雨》裡還有他不少朋友的影子,他們有的像大孩子一樣的單純和真誠,有的卻象大哥哥那樣曾經為巴金所敬愛…… 現在,《霧》和《雨》都已先後出版,《愛情三部曲》的第三部卻還不曾動筆,他來到北平,準備把它寫起來。

    他寄居在沈從文的家裡,一切都很方便,他可以安心地進行寫作。

    但他出乎自己意料之外,在動筆寫《愛情三部曲》的第三部《電》之前,卻在沈家幾天時間裡,先匆促地寫出了個短篇,那就是《雷》。

    原來他那時忽然想起了一個姓袁的朋友,這個朋友身材颀長,憎惡女性,平時被大家當作粗暴的人。

    有一次巴金離滬旅行,他前來送行,卻碰到大雨,當晚他就留宿在船上,竟從他的嘴裡聽到有關他自己的一個戀愛悲劇,這就是先後有兩個女人追求他,卻被他拒絕了,因他心裡有比愛情更重要的理想。

    另外,巴金還從個别場合聽到過這個朋友的談話,說要殺死一個友人的妻子,以儆戒其他的女人,因為他發覺那友人自從結婚後,就迷戀家庭,把朋友抛棄了。

    巴金很想把這個朋友性格寫出來。

    他原來想把它寫成中篇,但結果卻寫成一個短篇,題目叫《雷》。

    他把它寄給了剛創刊的《文學》雜志發表了。

     就在這個時候,燕京大學心理學講師夏雲(沈從文表弟)約巴金到燕大去玩。

    夏雲住的燕大教師宿舍,房間寬敞,環境很好,夏雲說這裡原是過去王府的花園,他邀請巴金住在他那邊寫文章。

    于是巴金告别沈從文,把自己 行李搬到燕大教師宿舍,這裡白天沒有人,巴金一個人住在裡面,覺得很寬敞,也很安靜。

    他在這個時期,差不多全身心都撲在《電》的那個故事情節裡去了。

    誰如果站在他的身邊,誰也會覺得驚奇:他的思路怎麼會這樣暢通,精神怎麼會這樣集中,筆頭怎麼會這樣敏捷,他差不多沒有停筆沉吟的時候,文字像一隊隊兵卒,在他的指揮下,聽憑他的調遣。

    他筆下的人物随着他筆的移動,哭着,笑着,愛着,恨着,受苦,享樂,革命,反革命,掙紮,死亡,複蘇……生活是這樣千變萬化,這樣奔騰向前,他筆下的人物好像都活了起來,他似乎看得到他們,摸得到他們,和他們握手,和他們擁抱,一同歡笑,一同傷悲,他好像跟他們在共同生活着,而不是在描寫他們,在塑造他們…… 他的感情完全投入在這個時代的這些人物中間,他的文字像噴泉一樣從他的自來水筆下面冒了出來。

    僅僅三個星期,他就飛快地寫完了《電》。

    《電》是像閃電一樣在巴金的筆下出現的,而且是巴金在他全部作品中最歡喜的一部。

    不幸的是這部作品剛寫好,《文學》把它安排上版面後,國民政府的圖書審查委員會卻不讓它發表。

    他們把它從目錄中删掉了。

     因為他們既害怕它的内容,又害怕這篇作品作者的名字:巴金。

    原來他們已把他列入魯迅、茅盾等人一起作為禁止發表作品的作家名單裡去了。

    後來,巴金隻好又把《電》拿回來,得到鄭振铎、章靳以的支持,他把《電》裡凡是在《雨》與《雷》中出現過的名字全都改掉,又把《電》的題目改成《龍眼花開的時候》,把作者的名字改成“歐陽鏡蓉”,這樣迷住了統治者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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