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六節勝利前夜

首頁
    過去那樣開朗,誠摯,又帶幾分活潑,天真。

    臨行,她把巴金譯的克魯泡特金的《我的自傳》送給王蘅文,這本書正是王蘅文所十分喜愛的書,她曾在戰前的《中學生》雜志上讀過幾章。

    在這個時期,像王蘅文這樣來到蕭珊住處與她談心的還有不少人。

    蕭珊與巴金在重慶,好友楊苡曾三次去文化生活出版社看他們。

    有一次去的時候,還帶了她的詩人趙瑞蕻同去,隻是沒有帶他們的孩子。

    但是那天他們到得遲了,時間已近黃昏,一到就要忙着為他們安排住宿。

    這次是田一文跟詩人同睡,巴金讓蕭珊楊苡睡在一起;自己則在辦公室桌上寫了一個通宵的稿子。

    晚上,楊苡穿着蕭珊的土布睡衣,與女主人對坐在一隻三尺半寬的床上,抱着膝蓋開始她們的“悄悄話”,一直談到天色漸明,才各管各睡下去。

    第二天早上,巴金看見她們就笑着說:“昨晚上你們一直談到半夜,哪有那麼多的話好說呢?”蕭珊楊苡兩人相視而笑,昨夜确實不着邊際地講了一大 堆話,卻再也記不起講了些什麼了。

    楊苡隻記得蕭珊對她說:“我也得生小孩呢?我可不願像你那樣,這麼年輕就拖個孩子,那太可怕了!”然後兩人又抱怨這場戰争的時間拖得太長了,蕭珊說:“你不覺得我們一生中最好的時光都在戰争中度過了麼?”就這麼幾句話;楊苡還留在自己的記憶裡,其他卻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這時,他們幾個人,包括田一文在内,大家圍坐在桌子邊,就着辣乳腐吃稀飯,巴金還特地上街買了幾隻鹹鴨蛋,切開來卻有些臭味。

    這一下可熱鬧了,于是蕭珊笑個沒完,連聲嚷着:“李先生真好笨啊,買個臭鴨蛋招待老朋友!”這使楊苡和她的趙瑞蕻都不好意思起來,巴金卻笑嘻嘻地說:“陳蘊珍倒會講現成話,你們晚上不睡,早上不起,還不是靠我給你們弄早飯!”他的話引起又一陣笑聲,這樣随即開始了文化生活出版社又一個熱鬧愉快的日子。

     當然,那個時期巴金也不是每個時刻都過得幸福愉快,相反,這些日子也有許多事情使他煩惱,悲哀,或者感到憤怒。

    兩年前他在桂林洋橋邊所預感到的不幸事件終于來臨了;這就是他的老友王魯彥患肺病死了,死在凄涼的鄉下。

    巴金是從報上知道這個不幸訊息的。

    當時他坐在陳設淩亂的文化生活出版社辦公室裡,大街上的一片吵鬧聲正從門外傳進來,而當他讀完報上這條新聞時,他的心卻感到十分孤寂。

    往事的回憶,使他感到痛苦,他想到這幾年來羅淑的死,陳範予的死,林憾廬的死,以至于今天王魯彥的死,都意味着“大後方”知識分子的困苦。

    特别像陳範予、王魯彥這樣長期患着肺結核,而沒有得到治療的機會,終于一天天走向死亡。

    在後方這樣的人為數不少。

    他的另一個朋友缪崇群,現在也正在受着這樣困苦生活的煎熬,巴金知道崇群總有一天也會像範予、魯彥那樣向人世作痛苦的告别。

    在這年頭,隻有那些官僚,那些囤積居奇,做投機買賣的,才賺大錢,發大财。

    隻有知識分子受凍挨餓,連大學教授也不例外,小知識分子更不必說了。

    現在人越善良,越受欺侮,生活也越苦。

    缪崇群長期患着肺病,為了生活在正中書局工作,當個小小的校對,有時也做些編輯工作,他的散文寫得很好,很有獨特風格,卻不受上司賞識,因為上司要的是奉承拍馬的人才,不要他這種老實人。

    廣州淪陷後,巴金沿着西江流亡到桂林,曾在一家北方飯店遇到缪崇群,還是那個老樣子:浮腫的眼皮,微笑的嘴唇,臉色十分蒼白,但看來他好像比過去稍稍健步。

    他陪着巴金蕭珊遊了幾天桂林山水,然後離廣西去重慶,為了等候車子,臨行時他還搬到巴金寓所住了幾天。

    巴金對他充滿朋友的感激之情,他不但在戰前曾向巴金慷慨地給予可貴的友誼,在戰時也曾為巴金的生活頻添人間的友情和溫暖。

    巴金蕭珊婚後來到重慶,缪崇群一聽到消息,也随即從北碚趕來看他們。

    他自己沒有家,到處碰壁,不被人重視,一個人孤零零地活着,看到巴金結婚,有了家,他比什麼都高興,因為他在巴金這個家庭裡得到同情,得到友誼的接待。

    他在文章中情不自禁地唱着這樣的頌歌: “我銘感着人間還有熏風,還有靈雨,還有同情,還有自然的流露,還有愛……” 1945年1月14日,缪崇群終于在舊曆歲暮、新春未臨的寒冷之夜,病逝北碚。

    他在病重的時候,還是那樣有事不肯麻煩别人,也害怕損害别人,他獨個兒躺在宿舍裡,唯恐驚動别人,連一口水都喝不到。

    當被人發現,把他擡進醫院裡後,斷氣時也沒有一個人在身邊,誰也不知道他是哪個時刻死的。

    14日去世,18日巴金才聽到這個噩耗,急忙趕去,隻見到當地“斜坡上” 多了個新掘的孤墳,這就是寫過九本散文集的那個善良的作者的結局。

     巴金痛感又一個摯友的離世,他下決心要把上月剛開頭的長篇《寒夜》寫下去。

    這本書原是應老友趙家璧的邀約寫的。

    趙家璧原是戰前巴金、靳以合編《文季月刊》的倡議人,他們曾有很好的合作。

    抗戰開始後他在桂林從事出版事業,曾初
上一頁 章節目錄 下一頁
推薦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