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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不安定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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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金從山西回來,文藝界形勢已經一天比一天緊張。

    雖說“文化大革命”正式開場還在兩年以後,但長達五十多天的京劇現代劇觀摩演出大會己在北京舉行過,不久前當選為中共中央副主席的國防部長林彪,他所創造的“紅寶書”已在會場出現,“京劇演不演出革命現代戲,是意識形态上一場激烈的階級鬥争”的說法也已寫在《人民日報》的社論上;插手會演的江青,更在座談會上,公開“槍斃”了長篇小說《紅旗譜》與《朝陽溝》;同時還斷然聲稱:“戲曲舞台,全是牛鬼蛇神。

    ”使人震驚的是,京劇觀摩演出,問題還涉及到電影;這次“偶爾露峙嵘”的女皇,與康生一起在總結大會上,除了把京劇《謝瑤環》和昆曲《李慧娘》徹底否定外,還一口氣把《早春二月》、《舞台姐妹》、《北國江南》、《逆風千裡》等幾部電影也都打成“大毒草”。

     飽經“批判”憂患的巴金,原是戲劇與戲曲的愛好者,他從小跟着父親看京戲與川劇,哪怕在一九五八年“大躍進”期間,他還寫文章,稱贊過川劇演員廖靜秋演出的《杜十娘》。

    但北京的京劇現代劇觀摩演出大會放出來的空氣,對他來說也還不是十分出乎意外的事。

    他早在一九六三年底到一九六四年初,在華東地區戲劇觀摩演出會上,聽到過柯慶施的講話,當時柯慶施說:“我們的戲劇工作和社會主義經濟基礎還很不相适應……十五年來成績寥寥,不知幹了些什麼事。

    他們熱衷于資産階級、封建階級的戲劇,熱衷于提倡洋的東西,古的東西,大演‘死人’、鬼戲……所有這些,深刻地反映了我們戲劇界、文藝界存在的兩條道路、兩種方向的鬥争。

    ”有一次,巴金還親自聽到過一場有趣的談話。

    當時還健在的上海戲劇學院院長熊佛西,請柯慶施去看話劇,柯慶施問:“是不是寫十三年的?寫十三年的,我就去看。

    ”熊佛西屈指一算,這個劇本寫的故事,恰好發生在十三年前二三個月,就隻好小聲小氣地從實說了。

    柯慶施說:“既然不是寫十三年的,那我就不看。

    ” 巴金在上海有過這樣的經曆,當然他對北京京劇現代劇觀摩大會上的奇聞,也不甚以為奇了。

    好在戲劇電影界的事情與他很少直接關系,他目前應付自己的事情還應付不了,轉眼一九六五年新的一年又開始,可仍一會兒送往迎來,一會兒遊行示威,忙個不了。

    偏又在這個節骨眼裡,在北京參加第三屆人民代表大會時摔了一跤,左肩關節脫臼,就醫後半月回到上海,還是動一動就痛起來,而第二個月中旬作為人民代表,又不得不花兩個星期時間去郊區看人們在怎樣搞“四清”運動,幸而三人一組,組裡的另外兩位都是熟人,金仲華和藹可親,趙超構愛說笑話,這十五天内既長了見識,又不太寂寞。

    到了四月間,仍像過去一樣,不免又偕同蕭珊去杭州迎接春天,并到白樂橋畔訪方令孺。

    一年難得有這樣幾天清閑的日子,轉眼一個星期又過去了。

    回到上海,仍是大會小會,遊行示威,這年頭人們就是忙這些。

    但日子也并不就能這樣混過去,忽然有一天葉以群來訪,他雖然臉上笑着,卻分明有一種為難的尴尬神色。

     “你知道電影批判已進入一個新的階段……”以群吞吞吐吐他說道。

     當然,這一點巴金早就知道。

    眼前,電影界正在江青、康生的把持下,批判所謂“夏(衍)陳(荒煤)路線”。

    《北國江南》、《早春二月》、《舞台姐妹》、《逆風千裡》已經批判過了,現在已開始批《林家鋪子》、《不 夜城》、《紅日》和《聶耳》。

    他記得今年年初在北京開會,“四條漢子”中唯一還不曾靠邊的周揚,曾在民族飯店邀請參加全國人代會和全國政協會議的文藝界人士吃飯,在飯前周揚作了一次講話,提到按照中央指示要批判《李慧娘》,然後婉轉他說:“另外還有一件事,這與柯靈同志有點關系,那就是有可能要對《不夜城》進行批評。

    ”平時比較沉着的柯靈,這時不免激動起來,因為這件事對他說來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不等周揚把話講完,他就接了周揚的話頭,大聲說:“《不夜城》劇本,是統戰部與文化部作為任務交給我寫作的。

    ”當時,善良的巴金剛好坐在柯靈身邊,他唯恐柯靈闖禍,連忙把手按到柯靈的手上,示意他不要激動,柯靈這才沒有再發作。

     那天的情景還在印象中,今天葉以群來說“電影批判己進入一個新的階段,”看樣子也許與《不夜城》有關吧?巴金正這樣想着,果然,葉以群又開口了,他說上面把任務交了下來,看樣子上海不交出一二篇批判《不夜城》的文章過不了關。

     “我對電影是外行,請别人寫不行嗎?”巴金遲疑着說。

     “羅蘇要寫,你也要寫,需要有你署名的批判文章。

    ”葉以群攤了牌,他與巴金也是老朋友了。

     巴金聽了他的話,心裡忐忑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他知道《不夜城》拍攝過程,知道不是上面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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