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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端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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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大地衰退了)亞·赫爾岑在西歐亡命的時期中夢見在大學考試,醒來感到輕松。

    我不如他,我在六十幾歲還給趕進考場,甚至到了八十高齡也還有人找我“命題作文”。

    那麼我對考試的畏懼隻有到死方休了。

     我常常同朋友們談起端端,也談起學校考試和孩子們的功課負擔。

    對考試各人有不同的看法。

    但是我們一緻認為,減輕孩子們精神上的負擔是一件必須做的事情。

    朋友們在一起交流經驗,大家都替孩子們叫苦,有的說,學習上有了進步,身體卻搞壞了;有的說:孩子給功課壓得透不過氣來,思想上毫無生氣;有的說:我們不需要培養出唯唯諾諾的聽話的子弟……意見很多,各人心裡有數。

    大家都願意看見孩子“活潑些”。

    大家都認為需要改革,都希望改革,也沒有人反對改革。

    可是始終不見改革。

    幾年過去了,還要等待什麼呢?從上到下,我們整個國家、整個社會都把孩子們當做花朵,都把希望寄托在孩子們的身上,那麼為什麼這樣一個重要問題都不能得到解決,必須一天天地拖下去呢? “拖”是目前我們這個社會的一個大毛病。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可以這樣說,不過我的确是這樣想的。

     二 也還是端端的事情。

     端端有一天上午在學校考數學,交了卷,九點鐘和同學們走出學校。

    她不回家,卻到一個同學家裡去玩了兩個小時,到十一點才回來。

    她的姑婆給她開門,問她為什麼回家這樣遲。

    她答說在學校搞大掃除。

    她的姑婆已經到學校去過,知道了她離校的時間,因此她的謊話就給揭穿了。

    孩子受到責備哭了起來,承認了錯誤。

    她父親要她寫一篇“檢查”,她推不掉,就寫了出來。

     孩子的“檢查”很短,但有一句話我現在還記得:“我深深體會到說謊是不好的事。

    ”這是她自己寫出來的。

    又是“大人腔”!大家看了都笑起來。

    我也大笑過。

    端端當然不明白我們發笑的原因,她也不會理解“深深體會到”這幾個字的意義。

    但是我就能夠理解嗎?我笑過後卻感到一陣空虛,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十年浩劫中(甚至在這之前)我不知寫過、說過多少次“我深深體會到”。

    現在回想起來,我何嘗有一個時期苦思冥想,或者去“深深地體會”?我那許多篇檢查不是也和七歲半孩子的檢查一樣,隻是為了應付過關嗎?固然我每次都過了關,才能夠活到現在,可是失去了的寶貴時間究竟有沒有給奪回了呢? 空話、大話終歸是空話、大話,即使普及到七八歲孩子的嘴上,也解決不了問題。

    難道我們還沒有吃夠講空話、大話的苦頭,一定要讓孩子們重演我們的悲劇? 一月二十日 本篇最初發表于一九八二年二月六日香港《大公報·大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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