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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 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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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不僅美麗,而且光輝。

     五十二年來我到西湖不知多少次。

    我第一次來時,是一個作家,今天我還是作家,可見我的變化不大。

    西湖的變化似乎也不太大,少了些墳,少了些廟,多了些高樓……人民的精神面貌是有過大的變化的。

    我很想寫一部西湖變化史,可惜我沒有精力做這工作。

    但記下點滴的回憶還是可以的。

    說出來會有人感到不可理解吧,我對西湖的墳墓特别有興趣。

    其實并不是對所有的墓,隻是對那幾位我所崇敬的偉大的愛國者的遺迹有感情,有說不盡的敬愛之情,我經常到這些墳前尋求鼓舞和信心。

     有一個時期我到處尋找秋瑾的《風雨亭》。

    她是我們民族中一位了不起的女英雄,即使人們忘記了她,她也會通過魯迅小說中的形象流傳萬代。

    三十年代我寫短篇《蘇堤》時,小說中還提到“秋瑾墓”,後來連“秋風秋雨愁煞人”的風雨亭也不見了,換上了一座矮小的墓碑,以後墓和碑又都消失了,我對着一片草坪深思苦想,等待着奇迹。

    現在奇迹出現了,孤山腳下立起了巾帼英雄的塑像,她的遺骨就埋在像旁,她終于在這裡定居了。

    我在平凡的面貌上看到無窮的毅力,她拄着寶劍沉靜地望着湖水,她的确給湖山增添了光彩。

     有一個時期我尋找過于謙的墓,卻找到一個放醬缸的地方。

    當時正在嶽王廟内長期舉辦“花鳥蟲魚”的展覽,大殿上陳列着最引人注目的展品——綠毛龜。

    我和一位來西湖養病的朋友談起,我們對這種做法有意見,又想起了三百多年前張煌言的詩句。

    蒼水先生抗清失敗,被捕後給押送杭州,在杭州就義。

    他寫了兩首《入武林》,其中一首的前四句是: 國破家亡欲何之,西子湖頭有我師。

     日月雙懸于氏墓,乾坤半壁嶽家祠。

     我同朋友合作,借用了三、四兩句把它們改成“油鹽醬醋于氏墓,花鳥蟲魚嶽家祠”。

    我們看見的就是這樣。

     又過了若幹年之後,今天我第若幹次來到西湖,“于氏墓”的情況我不清楚,“嶽家祠”給人搗毀之後又重新修建起來,不僅墳前石像還是舊日模樣,連堂堂大宰相也依然長跪在鐵欄杆内。

    大殿内、嶽墳前瞻仰的人絡繹不絕,如同到了鬧市。

     看來,嶽王墳是要同西子湖長存下去的了。

     四月二十八日 本篇最初發表于一九八二年五月七日香港《大公報·大公園》。

     ①我們家原籍浙江嘉興(我的高祖李介菴去四川),在嘉興過去有一所李家祠堂,在四川老一輩的人同嘉興的家族有過一些聯系。

    一九二三年我到過嘉興兩次,住在一位伯祖父的家裡,他年過八十,還作私塾老師,在家中授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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