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離開杏花營,要回到報社去。
在路上已經是第二天了。
正是麥子行将開鐮的時節,滿山滿谷的梯田一片金黃。
尤其唐河兩岸一帶比較富庶的地方,山是青的,水是綠的,青裡透黃的麥浪,一眼看不到邊。
山崖上,大道邊,有不少杏樹,果實已經黃熟。
村頭上幾個小姑娘着籃子,在賣早熟的杏兒。
晨曦買了一大包,裝在口袋裡,一路走,一路吃,酸甜适口,吃得十分惬意。
他看着眼前的麥浪,想起不久前邵子南的詩句:“隻有貧農才了解春天。
”這是多麼深刻呀!而現在,難度的春荒就要度過了。
自離開杏花營,晨曦的眼前便一直浮動着高紅那齊眉娃娃頭的面影。
一時是高紅睜着一雙貓眼帶着笑意靜靜地看他,一時是高紅輕輕地甩了一下短發靠在柳樹上讀他的詩,一時又是高紅清脆的爽朗的笑聲。
他走在路上,擡頭看看青山,青山上便出現高紅的面影;低頭看看大川裡的麥浪,麥浪上也浮現着高紅的面影;仰頭遠望寬闊的藍天,那可愛的面影也在對着他微笑。
晨曦想趕掉這影于,想想别的事,誰知不到幾分鐘,高紅的音容笑貌又浮現出來。
他不安了,惶惑了……
晨曦回到報社。
在外采訪二十多天,衣服夠髒的了。
他到河邊把衣服洗了洗,又跳到河裡洗了個澡。
但是高紅的面影卻依然驅之不去。
他把稿子匆匆寫完交卷之後,這種情感似乎更為濃烈。
老實說,他從小至今,還從來沒有這樣的經曆。
“這究竟是什麼?難道這就是愛情嗎?”他悄悄地詢問自己。
他想起在延安,自己和高紅的關系比較一般。
雖然他覺得高紅是一個聰明、活潑、頗有藝術天才的女性,但還沒有發現她身上有什麼特異之處。
因此也就沒有給予特别的注意。
何況那時自己是一門心思地投入到詩歌女神的懷抱中去了。
抗大的生活是那樣緊張,剩下一點時間,不是寫詩,就是跑到詩人柯仲平那裡去。
丁玲率領西北戰地服務團從前方回到延安,他也作為一個文藝青年去歡迎。
再加上又要出詩歌牆報,又要同年輕詩人們讨論問題,他哪裡還有什麼餘暇呢?另一個原因是,高鳳崗兄妹和周天虹都把他看成是一個小弟弟。
有一次高紅竟公然地叫他“小鬼”,自然引起他的不滿。
他心裡說,你不也是小鬼麼,有什麼資格單叫我小鬼呢?尤其令他不能容忍的,他們有時還拿他開玩笑,嘲笑他寫詩,仿佛寫詩是什麼缺點!甚至把手伸到他的胳肢窩裡來胳肢他,乘機搶去他還沒有修改的詩稿;盡管是善意,可叫人多麼難堪啊!每逢這時,高紅竟在一旁咯咯地笑……
令他不解的是,這次見了她,不知怎的便一下愛上了她。
而且愛得這樣深,來得如此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