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當時的情景,眼睛也有點濕潤起來。
周天虹也唏噓不已,為了緩和他的情緒沒有多說什麼。
“此後,我們經過長途跋涉,終于來到延安。
”小林繼續說道,“那時延安已經有了二三十個日本人了。
我們見到自己的同胞,自然是非同尋常的高興。
山南海北,說個沒完沒了。
中國共産黨幫助我們成立了一個‘日本工農學校’。
校長就是日本共産黨的領導人岡野進同志。
學校設在延安寶塔山半山腰的窯洞裡。
開始,我們以為,這不過是中國人對我們日本俘虜的另一種管教方式而已,是決不會有什麼人身自由的。
事情恰恰和我們的想法相反,我們過的完全是自由民主的生活。
如果說這個學校的特點,那就是民主自治。
這和日本那種以打耳光為家常便飯的法西斯的管理方式完全不同。
我們完全由學員投票選舉成立了自己的學生會,來管理自己的日常生活和各種活動。
還經常有組織地向學校反映學員的意見。
學校和中國同志都充分尊重我們的人格和日本民族的生活習慣。
說老實話,我們即使在國内也從未享受過這樣自由自在的生活。
當時八路軍的津貼費分為五等:士兵一元五角;排級二元;連級三元;營團級四元;師級包括毛主席、朱總司令等中央領導同志均為五元。
而我們日本工農學校的學員一律按連級幹部待遇。
在供給上中國同志以小米為主,我們卻主要是大米、白面。
上午是一菜一湯,下午是兩菜一湯,幾乎天天都有一點肉。
這樣的生活,當時在延安是很難得的。
這樣的精神與物質的生活,使我們漸漸忘記了自己是一個生活在異國他鄉的戰俘,而是把自己也當成一名八路軍的戰士了。
我們飯後,經常到延河邊散步遊戲,和中國同志親切交談,覺得非常愉快。
那時延安有一個詩人,名叫劉禦,他寫過一首民歌風的詩:‘嘉陵綠,延河清,城裡城外有幾個日本兵;這裡跑出,那裡跑進,我們好像一家人。
’這大概就是那時候我們生活的寫照了。
“我剛才說過,我要仔細觀察一下八路軍到底是一支什麼樣的軍隊。
有一天晚飯後,我和幾個同學到延安城裡散步。
一路走一路說笑,沒有注意走到中央的駐地去了。
那裡人們正在比賽籃球,圍觀的人很多,不斷傳出笑聲和掌聲。
我們也就擠進人群觀看。
這時候,我們才知道從前方回來的八路軍的總司令朱德也在其中。
這天,他像其他人一樣穿着個白背心,汗流浃背地在籃球場上奔跑。
盡管他比那些年輕的士兵年長得多,但卻顯得精壯有力,興緻很高。
說實在的,誰也看不出這個臉色赤紅樸素得像普通農民一般的漢子,就是舉世聞名的朱總司令。
我們自然看得很有興味。
因為在我們那裡,從來沒有見過長官同士兵一起吃飯,更别說在一起遊戲打球了。
何況是一支軍隊的總司令呢?忽然間,我們看見總司令把球攬在懷中,他發現敵後空虛,就興高采烈地快速向敵方運行,大家也為他的好機遇向他鼓起掌來,并大呼:‘總司令,加油!’‘總司令,加油!’總司令志在必得,跑得更有勁兒了,哪知剛剛接近球籃,一個年輕的士兵,出其不意從他身後楔入,把他的球截過去了。
那個士兵立刻向相反方向運動,總司令畢竟上了幾歲年紀,想返身奪球已不可能。
說話間,那個年輕戰士已經一舉命中,引起一片掌聲。
總司令隻好把兩臂一攤表示遺憾。
又一次,總司令正好站在對方籃下,一個女同志将球運過來,這真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那個女同志立即傳給他,那是肯定要得分的。
這時總司令迫不及待地喊:‘小康!小康!快把球給我!’誰知那個叫小康的女同志偏偏沒有給他,反而傳給中鋒去了。
那位中鋒因為過分急切,籃球在籃内打了一個轉轉又滾了出來。
大家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咦!’急得總司令把腳一跺說:‘小康,你是怎麼搞的?’那個女同志嫣然一笑說:‘我給你,你沒有把握嘛!’大家哄然大笑起來。
這時候,我們才知道那個女同志就是朱德的夫人康克清同志。
那場球賽,我們幾個日本人簡直看得如醉如癡。
我不禁在想:天底下哪裡看到過這樣的官兵關系?哪裡看到過這樣人與人的關系?我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