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二年二月一日,毛澤東在延安發表了整頓學風、黨風、文風的演說。
從此,一個對黨風影響深遠的運動就在敵後各抗日根據地展開了。
這天,高紅正抱着一本粗麻紙印的《整風文獻》潛心學習,忽然通訊員遞過一封信來。
高紅一看信封是哥哥高鳳崗的筆迹。
打開一看,每個字足有核桃般大小,而且筆劃淩亂粗率,每個字都透出桀骜不馴的神氣:
紅妹:
屋漏又逢連陰雨,船破偏遇翻江風。
我最近倒黴透了,碰上了一件十分意外的事。
我不知道命運之神将指引我走向何處。
望見信後立即來我處一談。
如果你還認為我是你哥哥的話。
我仍住在政治部招待所那個小破屋裡。
鳳崗即日
高紅看了信,不免吃了一驚。
自從她哥哥犯了那次大錯,使一支聞名的遊擊隊遭到毀滅性打擊之後,就受到了黨内嚴重警告和行政撤職的處分。
從這時起,情緒一直不高。
每次見面,都是牢騷滿腹,憤憤不平。
高紅常常勸導他,看來沒有多少效果。
這些情況,高紅都是知道的。
但是他現在提到的“十分意外的事”又是什麼呢?何況信裡似乎還隐藏着一種不吉利的暗示!
高紅不安起來。
書看不下去了。
她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一下,就向分區駐地走去。
從裴莊到狼牙山下的嶺東村,不過十幾裡路,隻過了一個小山就到了。
高鳳崗說的“那間小破屋”,是一座普通的農家小屋,因為他住久了,住膩了,就給它取了一個帶有感情色彩的名字。
高紅站在屋外,用她的貓眼向裡一掃,看見哥哥的兩隻腳跷在桌子上,臉色灰暗,神情沮喪,正叼着一個喇叭筒大口大口地噴煙。
在高紅的印象中,哥哥出身正規軍校,一向是很重視軍人儀表的,嘴裡常講什麼“立如松,坐如鐘,行如風”之類。
今天不知道怎麼這般模樣。
高紅一踏進屋,剛要說句什麼,就被那嗆人的煙草氣味熏得咳嗽起來。
高鳳崗紋絲兒沒動,隻翻了翻那雙略帶紅絲的眼睛,說:
“啊,你還記得有我這個哥哥呀!”
高紅見哥哥的氣兒很不順,就耐着性子說:
“這不,接到你的信就來了麼!……你碰上什麼意外的事兒了,這麼大的氣?”
高紅說着,随便靠在炕沿上坐下來。
高鳳崗大大咧咧地從桌子上收下了腿,說:
“什麼事兒,你想都想不到!就因為我偶爾犯下了那點小錯,竟受到那麼大、那麼嚴厲的處分。
這且不說;為了等待分配工作,在這個小破屋裡一蹲就是兩年!好,現在給我分配工作了,你說分配了個什麼?”
高紅睜大了那雙貓眼,等待着他說下去。
“真是萬萬想不到,竟分配我到一團去當參謀!”
高鳳崗由于過于激憤,把桌子拍得啪啪地響。
“參謀?……”高紅沉吟了一下,慢慢騰騰地說,“參謀不是也很好嗎?”
“你呀,太幼稚了,真是什麼也不懂!”高鳳崗氣兒更大了,“那參謀根本就不是主官,在操典上是僚屬!何況團裡的參謀不過是連級,這不是明擺着降我的職嗎?從抗大一出來,因為我上過中央軍校,受過正規的訓練,所以一分配就比别人要高。
周天虹他們當小排長的時候,我已經是連長,等他升了連級,我已經早就是支隊長了。
現在又把我降為連級,這不是在大家面前,故意讓我丢人現眼嗎?這不是有意出我的醜,出我的洋相,羞辱我嗎?你叫我的臉往哪兒擱呢?”
他說着,氣昂昂地立起來,像頭怒獅一般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高紅注意到他的一雙眼睛都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