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二年九月,周天虹的精神已經好了很多。
雖然他對高紅仍不時地系念,在周圍同志和晨曦等友人的勸慰下,隻好耐心地等待。
高紅自從被送到保定監獄,已經很難得到她的消息了。
這年是曆史上少有的大旱之年,晉察冀的群山,到了七月,還是一片蒼黃,沒有一點綠色。
河谷裡的一點可憐的莊稼像被太陽烤焦了似的蔫頭耷腦的。
人們餓得走不動路,有的人爬到地裡用小鋤耪地,希望能有一點收成。
加上日寇連續兩次開展“強化治安運動”,不斷向我進攻蠶食,敵後抗日根據地幾乎縮小了一半。
形勢是極其嚴峻的。
在這期間發生的最重要的事件,就是敵人對冀中平原空前殘酷的大“掃蕩”。
這次“掃蕩”是在華北敵酋岡村甯次親自指揮下進行的。
他調集了第一一○師團、第二十七師團的主力以及第四十一師團和五個混成旅團的一部共五萬人,配置飛機、坦克對這塊平原地區進行猛烈突擊。
經過兩個月極端艱苦的戰鬥,冀中主力兵團不得不轉到外線。
這塊晉察冀人力、物力最豐厚的地區就被敵人占領了。
為了堅持敵後鬥争,逐步恢複冀中地區,軍區決定派出多支遊擊隊向敵占區挺進。
周天虹正在軍區參加一個營以上幹部會議。
會議将近完了時,他接到通知,軍區組織部的王部長要找他談話。
他從延安來到晉察冀,工作就是由王部長分配的。
王部長是長征幹部,人很年輕,不過二十四五歲,對人謙遜和藹,有一種溫文爾雅的風度。
凡接近他的幹部,都感到一種春風般的溫暖。
他是跟随聶老總在敵後開辟根據地的幹部之一。
據說,政治部剛成立時,隻有政治部主任舒同和他,另外還有兩個警衛員、兩個馬夫。
真是找一條炕就夠住了,打一盆菜就夠吃了。
王部長有一個驚人的長處,就是他那不同凡響的記憶力。
據說,一九四一年日軍大掃蕩,把組織部埋藏的文件箱子挖出來了,敵人發現了軍區營以上幹部的名單。
以後,聶司令員就規定,不許把幹部名單登記成冊堅壁起來。
從這時起,王部長硬是把全軍區幾千個營以上幹部的名字,以及他們的家庭出身、文化程度、年齡等等,死死地記在腦子裡。
等到反掃蕩一結束,需要上報時,他就搬一個小凳子坐在那裡,在膝蓋上把幾千名字一個一個毫無差錯地全寫出來。
在全軍區他這個特點簡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今天,周天虹聽說王部長找他,知道有事,就興沖沖地來到組織部。
王部長正在翻文件,一見周天虹進來了,就立刻親熱地叫了一聲:“老周”,放下文件起身相迎。
周天虹敬禮的手還沒有放下,就被他緊緊地握住了。
“王部長,你是革命前輩,你叫我小周也就行了。
”
“我比你不過大個三兩歲嘛!”王部長笑着說;一面又關心地問:“聽說你不久前病過一次,現在可好了些?”
“完全好了。
”周天虹連忙回答,同時心中暗想:“他怎麼知道我病了呢?”
王部長接着說:
“你同高紅同志一起從延安來,再過三個月就整整四年了吧。
我想起來就像昨天似的。
說老實話,我那時候就看出來,你們倆有一種比較親近的關系。
……”
聽到這裡,周天虹怦然心動,吃驚地望了王部長一眼,臉有些紅。
“老周,”王部長親切地叫了一聲,“你的眼光沒有錯。
我認為,高紅不僅是個好姑娘,而且是婦女幹部中比較傑出的好黨員。
可惜年輕輕的就被捕了。
但是在敵占區工作,成天在魔鬼的鼻子下跳舞,也是難以完全避免的。
我勸你的負擔不要過重。
你知道,到處都有黨的組織,組織上會想盡辦法去營救她!”
周天虹低頭不語,這些貼心話使他感動。
王部長略沉